马车辘辘,泥炉舔红,外面又下起雪了。
两驾马车自临泉镇柴府出发,浩浩荡荡地穿过横贯临泉镇的凤池街,往沙漠中去。
柴江正遵父命留在临泉镇和柴济真学着接手鸣夜塔事务,柴江笑同柴湛仪二姊妹要坐马车回鸣夜塔。
柴湛仪的马车在前面开道,她年岁尚小,不被准许参与经营事务,此番拜访结束自然要回鸣夜塔。
至于柴江笑。
“呵,她?”柴湛仪几乎是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稚嫩的脸在这一瞬露出老气横秋的影子。
“她根本不想接手鸣夜塔吧?她只想男人干好了,巴巴地给她送过去。一边想显摆自己能干,一边又想十指不沾阳春水,真真是啥好事都让她给占了。”柴湛仪一边居高临下地说话,一边接过红苔给她剥好的橘子。
红苔是她小时候救下的孤儿哑女,比她小三岁,一直跟着她。
咬一口,满嘴汁水,柴湛仪这才甜丝丝地笑了,眉眼间流露出十三岁女孩该有的稚嫩:“这橘子真甜。”
红苔手脚麻利,听了话又赶紧剥了好几个递给她。
“我这便宜姐姐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柴湛仪笑着,用指腹在红苔头上点了一下。
红苔人如其名,头发在光下看有些暗暗发红,瘦弱的身子骨与苔藓无二,明明已经在鸣夜塔生活十来年,可举手投足间还是一股子懦弱劲,眼神也多是怯懦的。
她尤其怕生,除了柴湛仪身边,从不去其他地方,也拿不起贴身丫鬟的款。
外面雪亮,马车内没点烛火,时不时地摇晃一下,漏些雪光进来,柴湛仪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红苔的暗红色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像是在摸什么宠物。
“她再怎么回去哭闹,父亲母亲也不会理睬她的。”
“还有那个小白脸,哪里是真顺从于她,不过是想上位罢了。我们塔里,想爬床翻身的可不止他一个。”
听到这里,红苔停了手上的动作,朝柴湛仪眨眨眼。
二人主仆多年,红苔眼神一动柴湛仪便知道她要问什么。
“嗯……那个小白脸叫方由南,提督府的新人,他和我姐不是同乘一驾马车,来的时候是回的时候也是。”柴湛仪收了手,歪着脑袋,靠在红苔肩上:“你还记得前几天我姐从酒窖里拿了三瓶竹叶青吗?都送给方由南了。柴江正不是缠了她好久,结果是一瓶没分到。”
话到末尾,柴湛仪很轻地笑了一下,眼神空空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马车颠簸着,路还长,在这样漫无目的的瞬间,柴湛仪的眼底却是一片疲惫枯槁。
她闭上眼:“说起柴江正,塔里侍奉他的婢女该伤心了,十天半个月要见不到人了。”
红苔浅浅地点了两下头,她虽然与人来往少,但也知道塔里最好求的主子就是这位四少爷,在他手下做差待遇最好,许多人都盯着,想谋个前途。
还有几个是真心喜欢柴济真,觉得他风流倜傥,但他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突然间好静,没有人说话了,外面风声雪声,可马车里什么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