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煊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从手心传来一阵剧痛。
他慌忙中低头看去,躺在手心的钥匙已经如同一摊被高温熔炼成的赤红液体,现在正缓缓流进掌纹之下的血肉。紧接着他感到意识海就像被重锤轰击,眩晕伴随着剧痛袭来,无意识就要嘶吼出声,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咦?”在程煊的脑海里想起了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但此时的程煊因为剧痛全然没有察觉。他头疼欲裂,可意识却十分清醒,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自己的控制下,现在除了痛苦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失去了听觉触觉和嗅觉,却保留了视觉。
他看到,面对诡异黑影伸出的手臂,躺在床上的竹官显现出一副诡异姿态——她正睁着无神的双目,木讷地盯着那只探向自己胸口的手!
那只手好似被着目光锁住,不得寸进分毫。从黑衣人微微颤抖的手臂来看,他应该在与这目光角力,却偏偏无法奈何对方,导致一立一卧的两人陷入了诡异的僵持局面。
在这诡异僵局之中更诡异的是,竹官裸露在外的胸口上有一道神异的光纹在愈发明亮,为了压制光纹,神秘虚影也在逐渐凝实,呈现一身黑衣模样,只是面容依旧模糊,看不真切。
原来这便是竹官身上的谜团!只是不曾想会以今日这个方式展现在自己面前。
上一刻的程煊还在讶异于竹官身上谜团的揭示,但到了下一刻他就看见“自己”走出了衣柜!
由虚影凝实的黑衣人猛然看向那个从衣柜推门而出的面具人。一名装束与自己全然无异、都是一身黑袍蔽体的怪人毫无气息波动地突然出现,这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更奇异的是这人脸上还佩戴着一张狐脸面具!而且对方此刻的气息全然没有遮掩,冰冷阴暗的气息扩散出来,片刻便充盈了整个房间,显得十分渗人。
黑影人眉头一凝,向下探去的手就准备收回,面具人的出现已是让他萌生了退意。不管此人实力如何,但敢这样在自己面前高调现身就说明对方全然不惧他,至少是有着不逊色自己的修为,面对一个能看穿自己实力的神秘强者,他没必要与之在这纠缠。当然,如果对方只是一般人,他兴许还有心思再盘算一番,但这人带着狐脸面具!
这群疯子都是招惹不得的存在!
况且这面具人分明没有掩饰气息的打算,管家暗卫必定马上就会察觉到此地的异样!
此地不可留了!
见黑影人心生退意,从另一尊黑影人的面具下传出了难听刺耳的声音,“如果你来的不是一道分身,现在就已经死了”听者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幽冥地界的寒气。
“谢前辈高抬贵手,日后定当为报!”说完便一把将手从竹官的目光中抽出,再一步跨出了房间,化作虚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虽然只是一道分身,可也没必要折损在这里。
看着黑影人仓惶逃窜,岁彦控制着程煊的身体来到竹官的床前,虽然失去了对峙的目标,但竹官依旧是睁着双目,胸口的光纹还在愈发明亮。岁彦盯着这光纹,突然也学黑影人朝前探去,果不其然受到了一股莫名的阻力。但他只是僵持了片刻便把手收了回来,然后站在一旁,用手托住下巴,面具下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明心见性?管家人还真够狠的啊。不过他转念一想,也确实,不狠怎么坐得到南虔武官的头把交椅。只不过可怜这小女娃咯。
他又观察了着神异光纹片刻,然后俯下身子,在竹官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就是这看似简单的举动却让竹官胸口的明亮的光纹瞬间黯淡,竹官的双目也缓缓阖上。
岁彦控制着程煊的双手,将竹官胸前凌乱的衣物整理好,重新为她盖上被子,然后一挥手,打开的窗户重新紧闭,而房间里所有的痕迹包括杂乱的气息也全部消失,屋子好似恢复到此前的状态。
“还差什么呢?”“程煊”环视四周,看到了敞开的衣柜柜门才恍然大悟,“差点还忘了这个家伙!”
面具下的脸庞略微抽搐了一下,然后赶紧钻进了衣柜。就在“程煊”进入衣柜后仅仅过了两息,窗户再次被开启,不过这次是被暴力破开的!
随着破窗巨响,房间里顿时闯入了六个人影,窗外还有十几个人正张弓搭箭对准了屋内。
巨响同样惊动了在熟睡的竹官,她猛地翻身起床,醉意和困意在危机感下瞬间被驱逐,她习惯性地摆出迎敌姿态,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六位挎刀的将士,对上了六双还没从惊恐中走出的眼神。
六位将士纹丝不动,待竹官看清对方装束,确定是友非敌后才试探的说道,“才喝了点酒,不至于吧。”用着略带尴尬的口吻。她确实答应了家里来接她人不会乱来,虽然喝醉酒这种事放在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里确实容易落人口舌,但也不至于这样破窗而入吧?这可是一个花季少女的闺房啊喂!
管依依越想越觉得委屈,突然就大声训斥起面前六位如同木头人的将士,“我爹就是这样管教你们的?深更半夜把女孩子家的窗户打破,然后跟土匪一样闯进来?南虔的弩羽卫是地痞流氓不成?!”
面对着管依依的控诉,为首的男人转头看向身边的一位同伴,同伴心领神会随之摇了摇头,为首的男子仍旧皱着眉头看向他,同伴思索了片刻,嘴巴微动朝男子传音。
管依依见对方的态度倨傲,竟然还当着自己的面交头接耳!把她这南虔太尉独女当成什么了!她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又要发难,这时为首的男子才领着属下抱拳行礼,头盔之下传来粗狂的声音,“方才是末将等人唐突了,让小姐受惊,我等甘愿受罚。”
管依依撅起嘴轻啧一句,就连道歉都这么敷衍,看来这些弩羽卫确实只听自家老子的话。
不过既然道歉了,那自己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毕竟现在还在外面,等回了家再好好收拾他们也不迟!
见自家小姐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为首的男子才接着说道,“方才吾等在青峰城遭遇了一名被通缉的贼人,正在追捕,可追到这附近便是没了踪影,末将等人担心小姐安危这才闯了进来,是吾等莽撞考虑不周冲撞了小姐,让小姐担惊受怕,小姐教训极是,吾等甘愿受罚。”
管依依暗自腹诽,什么受罚,就刚刚那个态度,这显然就是一帮除了他爹谁来都不好使的暴力集团!算了,自己拗不过这群牛鼻子,既然给了她个坡,那她就顺坡下驴吧,她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是情有可原,就不提罚不罚的了,都是自家人。”
“小姐通情达理,吾等谢过小姐。”众将士抱拳作揖后,为首的男子便来到床边伸出一只手递了过去,“小姐还请注意,这床榻不稳。”
管依依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太得体——衣裳因为猛然起身而有些凌乱,而且她此时还赤着脚、叉着腰站在床上。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故作自然地把手搭在将士地手中,由他牵扶着自己在床榻坐下。
还好没外人看到。她心想着,幸好教导自己仪态的嬷嬷也不在,不然又得吃一顿数落!
为首的将士把管依依牵到床上坐好后亲手又为其穿上了鞋。许久没有被人这样照顾的管依依多少有些不适应,总感觉心里怪怪的,原本还对这些将士的粗鲁行径心存芥蒂的她,看着为自己穿鞋之人的认真模样心中忽然就没那么排斥了。
穿好鞋后,为首的将士回到了一旁,给同伴传输了一个安全的眼神。一开始被眼神质疑的同伴此时暗叹一口气,老大就是太多疑,竟然连自己都信不过。
管依依刚穿好鞋,双脚还没沾地,就听见从城中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的马蹄声。管依依满头雾水,而为首的男子却又皱起了眉头,朝管依依说道,“小姐,青峰城城主岁彦马上就到,如果您不愿见的话,末将这就护送您离开。”
听闻此番话语的管依依眼珠一转,便立刻给出了决定,“见!”
男子点头,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那阵马车声果然停在了一脂轩楼下,还不等有人进房间,便有一道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何人在此闹事?!”
管依依只见一位相貌英俊,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快步走入房间,腰间坠着一块雕着蟒蛇纹样的圆形玉牌。男子带着怒容走了进来,可看见床前的六位将士以及坐在床边的管依依后,脸上的怒意立马就变为了吃惊,在短暂的吃惊之后换上了一副恬淡和蔼的笑容,“想不到在此,居然见到了弩羽卫的诸位将军!”岁彦朝那六人行礼,诸将士也回以相应的礼节。紧接着岁彦看向了坐在床边的女子,同样讶异道,“管小姐怎地也在此处?”
管依依恬淡一笑,“与同门在此庆祝,回过神来时间不早便就地歇息了,不曾想遇上了这么一出闹剧,让岁城主见笑了。”
待为首的那位名叫赫连羽直的统领对岁彦解释了来龙去脉,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岁彦说道,“大人果真爱民如子,半夜三更亲自带人出城主府执法,青峰城有此城主实乃百姓之福。”
但岁彦面色忧愁地说,“想不到值此重要时点,青峰城内竟有贼人流窜,此乃失职之罪啊!赫连统领不必多言,岁彦定当掘地三尺也要将这贼人寻出!”
赫连羽直看着这般痛心疾首的岁彦,只能沉默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