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阳光明媚,难得的天空一片蓝,距离白羊渡口不远处的丛山峻岭之中,有一处竹楼,与随风摇曳的竹林几乎融为一体,加之四周地势陡峭,面朝湍急的河流,便成了易守难攻的隐蔽所在,此时狗蛋在竹楼前用麻绳绑一架秋千,而小七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一个绑得用心,一个看到专心,以致于三公子都不好打破这种宁静,胖丫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宁静,自从被三公子带回来之后,便成了小七的丫环,平日里端茶送水,闲时在楼下空地里开恳了一小块菜地,生活虽然比不上当初在公子府时那般,但总算是衣食无忧,无需担惊受怕。
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一切都在按照三公子预想的那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身为监国三殿下,每天的早朝自然是要去的,但必然是最后一个到,即便是去得早,也要等最后一个才抬脚跨进议政大殿,这期间三公子双眼微闭不发一言,待到掌礼监高喊退朝时,站首位的三公子抱拳拱手,这就算是和自已的大哥,坐在王位上的齐孝王打了招呼,扭头第一个走出大殿,这同样也是必然的。紧接着到西林苑看望爱唠叨的母亲,还有不发一言,精神失常的君父齐国公;之后顺道去看躺在病床上的二公子安国,说来那客氏夫人倒是个重情义的,寸步不离守侯在卧榻前,整日悲悲凄凄,呜咽哭泣,不成想把眼睛哭瞎了。再之后出王宫直接到北城,监督重建三公子府的进度,吃饭的同时,抽空听一下流浪汉高光的小道消息,然后四处转转,到了下午便直奔上清观,向血蝠老怪请教道法,天黑时分出得道观,直奔白羊渡口赵国骑兵营地所在,这个时候,南宫猛那厮已经开始喝酒摆龙门阵了,入夜时分,赵勇统领扶着三公子跌跌撞撞的走出赵骑营地,几个亲兵卫则远远跟在身后,任谁都看得出来,三公子的确是喝醉了,一行人慢吞吞的向着不远处的竹林而去,当三公子独自一人进入竹林时,整个人便恢复常态,步伐稳健,没有半点刚才的醉醺醺之态,装!自然是装的,因为三公子本身连痛觉都没有,又哪来的味觉,何谈醉酒?
痛!自然也会痛!在接连几次的生死攸关之际,胸口冷冰冰的心脏会传来针刺般的痛感,特别是心脏跳动那一次,痛感尤其强烈,关于这点,三公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想不通,之后便也没有过多去想,他把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齐国的复仇大业当中,虽然事事总有意外,自已终究没能坐上齐国大位,但好在结果也不是太坏,在去中原城之前,监国殿下的身份还可以做很多事,所以...朝会必然是要去的,即便站在那什么都不做,也要让自家那位大哥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让他知道齐王这个位子没那么好做,三公子早就想把母亲接出宫去,可奈何母亲死活不愿出宫,说什么也要照顾疯了的齐国公,再者便是说什么西林苑住惯了,出去不适应。齐国公还在位之时,光正统的夫人便有三位,这还不算后宫里那些没有名份的就有上百个,那时节,母亲一年到头也见不着齐国公几次面,现在好了,齐国公退位了,风光不再了,到最后留下来陪伴他的只有母亲独一个,三公子后来倒是想通了,他理解母亲为何如此执着,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能守着自已的男人过日子,就是最大的幸福。
三公子每天路过都会去看一看自家这位二哥,难道是出于亲情?呵呵...纯粹就是去看看死了没有,可这个只有半条命的家伙,却怎么也死不了,当看到瞎眼的客氏夫人还守在那,三公子不由得想起母亲对齐国公的不离不弃,哎!算了,随他去吧!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人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二公子胸口的血蝠挂坠便是他的保命护身符,这时节他又会想起血蝠那个怪老头,就因为一个承诺守到现在,说来说去还是执着二字,三公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疑问?执着到底是什么?
竹林小屋的夜晚特别冷,主要原因还是林深竹密,湿气自然也重,三公子曾考虑过带着小七和狗蛋去赵国,可眼下时机并未成熟,因为前方路途遥远,充满的未知和危险就连自已都没有把握应对。最终,三公子还是独自一人走了,他甚至都没有去打扰在专心绑秋千的狗蛋,就在刚刚,他又想通了很多问题,整个人释然很多,在这之前,他把一切都计划得很周密,武道军和那位七统领是靠不住的,不确定性太多,所以要在齐都布下眼线,暗中培植自已的势力,留下赵勇和至少一半的骑兵主力,驻扎在即将建成的公子府,再和血蝠老怪攀上交情做为外援,三公子相信,只要在离开齐国之前做好这一切,便能威慑住大哥和他的党羽,在中原之行返回之前,母亲是安全的,小七有狗蛋照顾,无需操太多的心。
三公子连夜上路直奔齐赵燕三国交界,走之前他特意把大妖的修炼法门全部传给了胡媚儿,对于这只不怎么忠心的小狐狸,除却没法解开血契外,三公子给了她很大的自由空间,且只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护佑母亲的安全即可。因为现在三公子想通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直以来,自已都在想着如何顺负借势,投机取巧,如何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却从未考虑过改变自身,单就血契这类的左道之术来说,控制人心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那样的话,被控制的人或许永远也不会真心为你办事,同理如此,之前自已的种种谋划和算计,就算准备得再充分,占据的优势最大化,可终究是借助外力,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已,如果不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的话,又怎会从一开始就处处受丰神玉的牵制,又岂会在关键时刻让那武道军七统领得逞,所以眼下最迫切的是要提高自身的道法境界,眼目前武道盟主虽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但自己最少也要无限接近丰神玉的层次,而办法唯有一个,那就是去找幽冥老鬼,之前自已还在高兴,庆幸幽冥老鬼恐怕是和那些大狗熊一样冬眠了,他曾暗暗祈祷,但愿老鬼一睡不醒,可才一转身,自已又不得不专门去寻找它。第一次误入的地下暗河通道他是不敢去的,谁知道会不会连接到别的地方,一个不小心直接下十八层地狱那可就不好玩了,那这样算下来的话,也只有当初把狗蛋和三公子喷射而出的地热喷泉,是最接近幽冥老鬼的所在。
入夜之后,大地泛起一层白光,独自一人在这种旷野中行走,会莫名的让人害怕,三公子此行彻底放下一切,轻装上路,途中不断在尝试着驱风之术,这也是幽冥传给三公子术法之中不多的用以提高身法的技能,名为阴风驱魂术,人死灯灭,消散于天地间,但往往也有死后执念不散者,飘荡于天地间,而此法便是平地生风,吸引这些飘荡的冤魂为自已所用,驱赶它们为自已开路,此法入门可随风而行,过山川河流如履平地,日行千里不在话下;炼至大成者可聚风成眼,阴风阵阵,天地轰鸣,凡生灵靠近者被吸魂夺魄,无一幸免,说是这样说,等到实际应用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什么破法门,还日行千里,三公子尝试很多次之后,勉强算是裹风飞奔,只能说是比起普通人登山爬高要快一些,可这一走,足足三天,放眼望去,依旧是一片不毛之地,在这期间估计是走错了一次,不得不折返,当然!三公子心里还有数的,越是接近哪里,天气就越发的寒冷,路会越来越难走,如刀砍斧劈一般的横断山脉蜿蜒延伸,放眼望去全是高低错落的怪石,三公子走着走着,心里莫名的升起一种孤寂之感,哎!天地之大,人在这世间太过渺小,事事终究不能总是如意,正感慨间,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悬崖峭壁边缘站着一人,一动不动,这时节若以中原城来说,正值秋冬交替之季,天气开始转凉,而此时此地,则下起了大雪,漫天的雪花飞舞,且说站着不动的那人,身穿黑色兽皮,浑身上下压满积雪,整个人最显眼的就是长发拢在身后,扎着一根红绳,尤其的醒目。
“狗蛋!怎么是你?”三公子惊呼,没想到等在前方的人是他。
“还有奴家呢?主人!”说话间,山石中显出一道曼妙的身影,自然是胡媚儿无疑。
“你们....”三公子说不出话来,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要说不高兴那绝对是假的。
“小七说让我跟着你”狗蛋说话倒也直接,至于胡媚儿则是浅浅一笑道:“奴家想来的话,主人你是拦不住我的”,三公子见此也没说什么,挥挥手示意赶路,眼下不该来的都已经来了,还能说什么?走呗!
事实证明多有两个同伴并非是件坏事,狗蛋的出现让三公子心情好很多,赶路也不再是那么的枯燥,而胡媚儿的到来则成为最好的向导,三公子走三天都没到,在胡媚儿的带领下,不出一天时间便回到了当时初见三公子的那个裂谷深处,此时地热喷泉一片死寂,寒风呜呜刮得直响,满地的碎石和折断的旗杆等等乱七八遭一片,和当初走时并没有多大分别,想想倒也必然,此裂谷位置偏僻,又正处在三国交界处,即便你想刻意寻踪,也不见得能找到。
一坐就是一整天,这期间三公子不发一言,只吩咐他二人在一旁静坐,时间很快到晚上,胡媚儿虽不解三公子到此地的用意,但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自已这位主人肯定是在等某位隐世不出的大人物,再不然就是借此地修炼什么邪门的功法,而狗蛋则是趴在高处一块岩石上呼呼大睡,身穿熊瞎子皮的大衣,这点冷根本就不算什么。
三公子心里也焦急得很,当初自已是从这出来的,幽冥这老家伙毫无疑问是在地下深处的某个地方,可自已一遍遍的感应和呼唤,从早到晚却始终没有半点回应,怎么办?时间过得很快,月正当空之时,谷中白蒙蒙一片,这是空气中的水份遇到热气集结成雾,月光从上方零星洒落到谷中,透过层层雾气,激起一片片光怪陆离的五光十色来,真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狗蛋使劲嗅着鼻子,伸手想去抓那些光亮,结果只有徒劳一场。
突然间地动山摇,那死寂一般的地下喷出一股冲天的热气,轰隆作响,短暂的响动过后,那股子热气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与此同时,四周热气开始聚降,那些光亮渐渐变为深蓝之色。
“吞吐月光,吸食天地精气,这是大妖的修炼法门!”胡媚儿脱口而出道。
“大妖?还不就是那老家伙,出场显个身,还搞什么排场。”三公子嘴里低声嘀咕。
“小子!别以你不出声音,老夫就不知道你在骂我”那模糊的人形正是幽冥。
“老夫乃黄泉之主,幽冥之尊,尔等...”还没等幽冥把话说完,狗蛋已窜起半空中,一爪子朝着幽冥脸上呼了过去,虽然对于只是灵体的幽冥来说,这基本上没什么用,但在气势上,绝对是压了半筹。
“不错不错!小友一如往常,还是那么的生龙活虎,可惜!好像还没怎么开窍,咦?还有只小狐狸,又是只奇怪的先天灵体,媚骨天成,嗯!不错不错,值得研究?”幽冥说话的同时,不停的围着胡媚儿打转,仿佛在观赏一件珍品一般。
“前辈!前辈!...”三公子连叫几声。
幽冥摆摆手道:“本座知道你的来意,不急!不急!且待!且待!”
狗蛋眼见实质的攻击好像没什么用,便罢手呆立原地,眼神依旧是恶狠狠的瞪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幽冥,幽冥则不慌不忙的缓缓说道:“这大妖望月而坐,吸食天地精气,以此能蜕变或是幻化成人形;而人则不同,打熬躯体,增强资质,继而闭关静坐,或是借助外力来增强自身灵力,但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鬼怪,这只不过是第一步,以已身为容器,经过不断的淬炼,从而能承载更多的天地灵气;一旦到第二步,便需近道,也可以说是悟道,这世间大道万千,就看你的悟性能到哪一步,更接近哪条道,所以这世间生灵,能修道者万千中不过一二,但悟道者则是凤毛麟角,万万人中无一,若不悟道,终究是落了下乘;至于第三步,道之境界,本座苦思试错上百年,也仅仅是窥探到一丝门径而以。”
“近道?悟道?那到底该怎么做”三公子不解。
“靠自已”幽冥就说了三个字,随着一阵冷风吹过之后,雾气结成的身影随风飘散,风吹过后,幽冥又在空中重新凝结成人形,他的声音在谷中回荡:“虽说只能靠自已,但本座却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经验和思路,你们可知本座为何自号‘幽冥’?”
此时谁也没说话,幽冥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本座修炼的是‘死生大道’,先死而后生,通幽入冥,生之时便是道成日。”
“所以你一直在沉睡聚集灵气,非必要你都不会醒?”三公子补充道。
幽冥笑了:“不错!三小子你很聪明,一点就透,虽说本座早已死去百年有余,但只要本座我愿意,也可以去找那武道盟主打上一架,虽说不一定打得过,但他也杀不死本座”
话到此幽冥冷声笑道:“非是本座狂妄,这世间能杀死本座的人,恐怕都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