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日,天地间一直被大雨弥漫,姜颐在被重重守卫包围的锦华宫长廊前,望着被大雨洗刷的无比干净的白玉石阶,不由得伸出手,接住屋檐下滴落的水珠。
冰凉的触感蔓延全身,掌心接住的水滴慢慢滑落,就像是抓不住的年华和时光。姜颐缓缓地收回手,将目光转向那个卑微的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上,“你刚刚的是真的吗”
她一贯温柔的脸上带着让人揣测不出的深沉,飘扬的发丝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遥远和飘忽。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公主殿下饶命”那女孩一见到姜颐敛了笑容,吓得立刻趴到在地,不住的磕头认罪。
刚刚这个前来给她送饭菜的宫女不心漏嘴,将董卓想要废帝的事情无意中了出来。正在长廊上盯着外面雨幕发呆的姜颐,整个人瞬间就变得冷漠起来。
姜颐没有再看一眼匍匐在地的宫女,转身就向殿门走去,却被守在锦华宫门口的侍卫伸手拦住。
“你们想做什么”姜颐冷眼望着那些拦住她去路的侍卫,平日里的姜颐总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的,但是一旦卸去笑容的她,身上不由得多了一抹令人胆怯的寒意。
侍卫们对视了一眼,仍旧没有放行,“公主殿下,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姜颐望了他们一眼,忽的扬唇一笑,“若今日,宫就是要你们为难,你们且当如何”她挑眉望着面前一脸公事公办的侍卫,“这天下一日不姓董,这汉王宫里便没有谁能拦住宫的去路。”
她抬步向前走,边上的侍卫们拦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姜颐,却又是不敢靠的太近。
天空中的雨丝延绵不绝,不过是一瞬间,姜颐全身便湿透了。墨色的长发被完全打湿,水珠顺着青丝不断的滴落。她的皮肤就白皙,在雨水的清洗下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苍白。
蒙蒙烟雨中,她的轮廓看的不真切,但及地而行的长裙,在这漫天的雨幕中拉出了一条绵长的轨迹。
倾盆大雨将她完全淋湿,但她却是向没有感觉似的,缓缓地向前行去。一些侍卫跟着她,还有人快步跑开,赶去向董卓禀告。
姜颐望着这被烟雨笼罩的无比模糊的汉王宫,用一种种缓慢而虔诚的姿态缓缓地抬起头,望着这片正在不断掉落着雨珠的天空。
天,也会哭吗
她在心里这样的问着自己,她望着这片灰蒙蒙的天空许久,也未能找到答案。
她知道人软弱的时候,会掉眼泪,但她不知道,这些雨滴,是不是老天难过的眼泪
突然,灰色的天空被一道白色的光影遮住,然后,不住往下落的雨滴终于止住了。
姜颐缓缓的将视线移到面前的男子身上,在暴风雨中,他淡然如旧,一袭青衣迎风飒飒作响,像被黑墨染过的长发随风飞舞,却没有半点凌乱的感觉。
他手里撑着一方白色的纸伞,透过那抹白色,就连灰暗的天空都看得不真切。
那一方纸伞,为他们撑起了一片晴朗的天空。
可是,心里的雨,似乎还是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那是洪荒世界的灾难,逆流的悲伤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和吞噬。
雨滴打在纸伞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然后紧接着,便有一朵朵雨花在脚边展开,随后,刹那的芳华以后,便成了一滩不辨原貌的积水。
姜颐不知道,是积水让雨滴失去了自己,还是雨滴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归宿。
静静的望着对方,时间都好像在这一刻停滞,漫天雨花嘈杂的声音不再冲击着耳膜,他们的世界,好像回归最原始的平静。
终于,姜颐缓缓垂下了眼睫,因为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个浑身湿透,满身狼狈的女人。雨水滴落在她的脚边,溅起一圈圈涟漪。姜颐的心,在一瞬间,好像也乱了。
最喜欢,在别人的眼睛里找寻着自己存在的印记,可是却最讨厌,在别人的眼里看到最狼狈的自己。
总是喜欢把最美好的东西展现出来,那些灰黑颜色的东西,却是拼了命的想要将它们隐藏起来。
可是,在所有人眼中总是光鲜亮丽的她,却一次又一次的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看到属于自己的最无能的狼狈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姜颐缓缓地开口,望着这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心里的感觉复杂到用理智怎么也无法理清。
风吹过,他如冰的眼睛里有什么慢慢的化开来,他的声声音如水一般宁静,“那日,你穿红裙的样子,倾国倾城。”他的思绪飘向远方,有人一袭红衣,明亮似火,一瞬间,便融化了这世间所有的落寞。
所谓佳人,遗世独立。
他的声音似远而近,飘渺的令人捉摸不透。
姜颐惊愕的望着他,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最爱的颜色是浅色,可是却没有人想过,生性淡然的她,却独独对明亮的红色最为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