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澈从台上下来，面对着他们倚靠在第一排的那张桌子上，一边说着一边把袖子的扣子解开将衬衣袖管往上撸。

他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叶之微跟在前面三人屁股后面往前挪步子，一边挪着一边在谴责造物主的不公平，对待张景澈的仁慈，对待芸芸众生的苛刻。

五人走到张景澈面前站定，都看着张景澈没有出声，等待着领导发话。

“随意坐。”张景澈指了指面前的桌子和椅子，然后自己稍微侧了一下身子，一只脚踩在了凳子腿上，顺势坐在了他倚靠的桌子上。

见领导比较随意，前面三个老员工也就在椅子上坐下来，叶之微跟在后面犹豫了一瞬，往前了一步，坐到了杨雨旁边，陆浩也紧跟着坐了过来。

“都认识过来了吗？左边开始顺序报一下名字和从业年限。”

“白辉，4年。”

“潘卓，3年。”

“杨雨，5年。”

“叶之微，1年。”

“陆浩，1年。”

“嗯，从今天开始零售由我负责，对各位提几点要求。”

“第一，末位淘汰。新人，给你们俩6个月的保护期，保护期内按照人力给你们的定岗薪资发放，要求你们这6个月主做普惠金融贷款。

“每个月要求：0，2，4，6，8，8，要么完成出账单数；要么有提款，绩效覆盖我给你的工资，完不成走人；老人梳理你们目前在手业务，请把那些有问题的可能出险的业务尽快压降或者退出，我不希望看到零售的坏账率再上升，新业务聚焦高新技术企业，每个月至少引入一户。”

“第二，天子脚下，你们在分行大楼里，对比其他支行的同事，你们接触其他部门人有天然的距离优势，所以不管是风险部，授信审批部还是一楼运营，作业中心，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方法，至少每个部门都给我找一个你能够打探消息的‘朋友’，做好你们的行内社交。”

“第三，各人准备一套说辞，我不管你们怎么说，但是要求你们面对行内人，行外人，陌生人可以随时用这套说辞让他们看到你的专业并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第四，分组pk，白辉带叶之微，潘卓带陆浩，杨雨你这边要整合部门数据暂时不参与新人分组，但是组内数据统计，问题梳理，汇报要做好。”

“第五，新人提高你们的竞争意识，营销不和一楼柜台一样，没有送上门的东西，每个人头上都压着自己的kpi，请你们两个做好准备，如果接受不了最好提前走人，不要浪费时间。”

“最后我希望我们团队内部团结，良性竞争。”

说到这，张景澈忽然笑了一下。

“我跟大家也都差不多大，私下可以随意一点，不必这么拘谨。”

领导这么说了，大家也跟着笑起来，杨雨先出声，“好的老大，我们好好干。”。

然后白辉和潘卓也跟着附和，最后是叶之微和陆浩也跟着老员工喊。

“好的老大，会好好努力的。”

“嗯，有问题吗还，没问题散会。”

张景澈的眼睛在面前的五个人身上扫了一遍，见大家都没说话就站起来转身走了，出会议室之前喊了一句。

“下班了，都早点回家吧。”

叶之微回头看见他一边走一边轻微扭了一下脖子，右手在扯着什么东西用力。叶之微猜他应该在解领带。

剩下的五人开始了简短的寒暄，互相确认了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彼此称呼，比如喊白辉叫辉哥，喊潘卓叫潘哥，喊杨雨叫雨哥，喊陆浩就叫本名。

白辉稳重一点，潘卓活泼一些；稳重的白辉搭配相对活泼开朗一点的叶之微，看起来不受拘束的潘卓搭配内向的陆浩。

杨雨看起来很温柔，但是叶之微老觉得杨雨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叶之微回到座位跟大家打招呼告别，走之前对着张景澈的办公室张望了一眼，他的办公室开着门，但是人不在，接着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叶之微回头看见了张景澈站在自己身后看着她。

“有事？”

“张总好。”

叶之微的问好和张景澈的询问重叠在一起。

“啊，我，我没事，张总。”

“嗯，那早点下班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加班。”

张景澈的衣服又恢复成了万象城负一楼的那副有些懒散不拘小节的样子。

“哦哦，好的，张总再见。”

叶之微背着包转头匆匆赶去了电梯间。

数字从12一个一个往下蹦，叶之微盯着数字出神。

我们每个人都一样，对于未知，对于压力，都天然的会害怕和紧张，当一心想要的岗位变成现实就会开始反问和纠结。

这样是对的吗？会不会被淘汰，做不到怎么办？如果没转岗留在柜面是不是也不错？叶之微的思考被突然打开的电梯打断。

这个点，柜面同事应该还在核对今天的各种业务和账单，盘库结束还要等运钞车，这么一想，叶之微笑了笑，默默对自己说，永远不要美化你没走的那条路，当下就是最好的。

叶之微踏着欢快的步子走出分行大门，还不到6点，太阳还有小半个头漏在外面。

叶之微双手轻轻搭在额头上，眼睛微眯着望向那抹夕阳的余晖，那仅剩的一点郁结也消散了，多好的夕阳呀，叶之微有节奏的甩着步子向着地铁的方向走去。

叶之微没有看见路口那辆等红灯的汽车里，张景澈右手漫不经心的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撑在车窗玻璃上，眼睛看着她随着小包包来回晃着的身子，嘴角牵起一抹放松的笑意。

张景澈想这个姑娘是不是依旧留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呢。

绿灯亮了，张景澈脚踩油门走远了，后视镜里那个晃晃悠悠的身影也越来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