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山路湿滑。
宋离端坐在骡车上,闭目养神。
吴梁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翘起二郎腿,躺在骡车里。
雨水细如牛毛,宛若被人裁断的丝绦,接连不断坠入土壤。
两人体表皆覆有一层淡淡虹光,极其微弱,不易察觉。
光晕如屏如障,将天间小雨阻隔在外,若即若离,纷纷溅落在地。
雨中御风远游,难免会有些湿寒。
更何况这场牛毛细雨,一下就是数日。
若非遇上这辆驮货骡车,宋离两人还得顶着雨水与霜气,继续御风而行。
不远处,一座荒废已久的娘娘庙,在细雨轻风中摇摇欲坠。
庙外老树盘根,荒草丛生。
“吁!”
车夫勒住缰绳,将骡车牵至树下拴好,回头喊道:
“林秀才,快些进庙躲雨,别染上风寒,伤了身子。”
“杨伯,我这就来。”回应车夫的是個年轻读书人,约莫二旬不到。
秀才名叫林进,身穿粗布麻衣,面皮白净,气宇轩昂。
车夫杨伯年近六旬,老实本分,平日里就靠给徐州城里的大户,拉些货物,维持生计。
“宋兄,要不我们也进去躲躲?”吴梁扬起手臂,将刚落下的雨水打散。
“也好。”宋离颔首,与吴梁一同下了骡车,走进庙中。
他们施了隐匿身形踪迹的术法,因此一路上并未被秀才和车夫察觉。
两人只是偷懒,借骡车同行一段路程,不想招摇生事。
庙内,杂草肆意横生。
杨伯架起柴堆,生火取暖。
他搓着双手,在火堆旁烤火取暖,继而笑着望向林进,“林秀才,最近可是胖了?方才路上就觉得骡车重了许多。”
“啊......”林进羞赧一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继续翻阅儒家拓本。
吴梁单拳斜躺,望向两個凡人,径自窃笑。
宋离摩挲着谱牒玉佩,心神一沉,来到宝树之下。
两缕流光相互缠绕盘旋,宛如两尾灵鱼逐尾环游。
是张子龄与长公主的精魄。
宋离挥手一拂,精魄依次没入宝树,随即便有两团光簇落地。
【血煞炼法】:鬼修功法,炼死物为血衣,血衣成煞,方为大成
【使用限制】:杀死十個鬼修,功法方可顿悟
【活死傀】:傀术,乾藏道宫传承,死物炼活,活物炼死,方成傀儡
【使用限制】:进入道宫,自得要领
宋离面色一颤,心湖涟漪刚歇,又有暗流汹涌荡漾。
傀术作为大梁王朝境内,那座乾藏道宫的不秘传承。从古至今,历来都是有缘人得之。
傀术一脉如江流分支,各有千秋。
有精通人体构造,辅以机关之用的牵丝戏;有擅于驱使百万之兵,摧城拔寨的万军从。
也有炼死化活,活中炼死,生死不息的活死傀!
道宫试炼,九死一生,那些追寻傀术传承的修道之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有人竟能在道宫之外坐享其成。
要知道,傀术虽为乾藏道宫不秘传承。可向来都是有缘者得,一脉单传。
就算有心人愿意传道授业,旁人也压根无法融会贯通,更别提学以致用。
这功法活死傀,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香!
眼下,谱牒玉佩上,功德灵光已然盈满宋离之名。只需折返大梁王城,便可进入那座乾藏道宫。
那袋子压胜钱,其实亦可当作进入道宫的买路钱。
只是此物太过贵重,宋离不忍就此花销。
收敛心神之余,宋离忽然看到车夫杨伯东张西望,似乎有些忐忑不安。
林进瞥见了杨伯在那坐立不安,缓缓放下手中拓本,关切问道:“杨伯,可是风湿又犯了?”
“没有,没有......”杨伯连忙摇头摆手,又忍不住左右张望一番,这才开口说道:
“也不知怎么地,这些天一路过这座娘娘庙,就会觉得腰酸背疼,浑身不舒坦。”
“兴许是淋了雨,着了凉。”林进若有所思道:“在我家乡,传言惊蛰阴雨天,是一年之中的洗秽时分。
若是老少在行路时淋了雨,多半是会染上风寒,久治不愈的。”
林进顿了顿,眼眸炯炯有神,认真说道:“这可不是我危言耸听,是老一辈传下来的风俗讲究。”
杨伯笑着点头,也不在意,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林秀才,若是此去王城,见到我儿杨吉,能否帮我捎句话?”
“那是自然,杨伯但说无妨。”林进点头应允。
可这位年过半百的车夫,憋了一肚子的话,到最后却是支支吾吾的凑出七個字来:
“让他常回家看看。”
林进默自点头,将此事牢牢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