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河水般细细流淌着,日升月落,月落日升。
佑喜交友不多,也不爱应酬,在家数月无旁的排遣,只喝一点酒,赏一窗月,自娱自乐。家里催他娶亲,他嘴上应着,心里却全然不当一回事。一次约好了见面,临时又不见了他人影。连续几天绵绵细雨,他想出去走走,不大的城里,走到哪里都是阴霾的天。潮湿空气里仿佛滋生了幽绿的苔藓,暗淡的街道看上去是一片荒凉的沼泽地。
二弟,你身边应该要一个女人的。选一个年轻美丽,你中意的。他想起了这句话,看着地上一滩污水里自己的倒影。
半年后的夏天,所有人都感到炎热,还有意外,是他要和尤小蝶结婚。
尤小蝶长得好看,肤色白净,那种白,宛如满月,有一点羊脂白玉的通透。她像含苞吐萼的花朵,走到哪里都招蜂引蝶,路上行人看见,都放慢了脚步盯着她看,有的称像水仙百合,有的说是香槟玫瑰。
三年前,被尤百合接来了上海,请了私塾先生教她识字,念诗,音律,琴艺,腊月岁尽,满的十七。
尤百合说:“小蝶,你大了。该找一个人嫁了。可有喜欢的人吗?”
尤小蝶脸泛起了一丝红晕,寻思了一会儿,说:“有,是许仙。”
“胡闹,这么大了,说话还像个孩子。”
“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里离得也近,我想去一次杭州,看看西湖的荷花。”
尤百合和钮宗林都惯着她,着人打点行李,过一二日,尤小蝶起身去了杭州,偏偏赵佑僖那几日也在西湖。
西湖月色,白得如银,他来到湖边,只觉水光潋滟,雾气蒙蒙,见一孤船,划水而来,除了船夫,一个女子,低头看水,飘然远去,停在了白雾和藕花深处。
尤小碟下了船只,他没有迎上去,默默跟在她身后走。尤小蝶没有普通女子受到唐突后的慌张神色,莞尔一笑道,“你跟了我很久了。”佑僖痴立着,说,“很抱歉,我只是想多看看你,又怕吓着你,所以不敢靠近。”
尤小蝶阅人已多,哪有不明白的,脸上泛着微红,没有怎么太扭捏,笑说,“我走累了,听说这里有上好的龙井。”
来到茶坊,洗器烹茶,佑僖敬了一杯香茶,她含笑接过手,放了一片薄荷。突然的认识,却已经好像很熟悉了,像等了很久的一场春雨。这个茶坊窗子临水,外面就就是西湖。风一吹,湖面上的荷叶味飘进茶坊,清香一阵阵,如果下雨下雪,坐在窗边,喝茶,很是惬意。
茶坊里人不多,尤小蝶一边喝茶一边看水。夜被拉长了。露水凝重。掉进湖里。他的心动了动。
两人回了上海,心里都有了意思。登门求见尤小蝶的人有增无减,尤小蝶闭门不再接待,她的心已在佑僖身上。
佑僖找大哥借了一点钱,开了间私人诊所。一面大玻璃隔开诊室和四张病床,里面有股消毒水味。重新刷了墙壁,添置了几张柜子,柜子上有很多大大小小药瓶。他于钱上看得寡淡,半行义诊,半行营生。诊所的收入不够用,他没有请人,看病拿药,收钱收拾,开门关门,所有事都是他一个人。一点闲暇时间没有。每天忙到深夜。有时晚了,就找张病床在诊所睡觉,不大回家。赵老先生虽不高兴,但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赵佑千看着他,让他别熬坏了身体。
诊所到晚上就比较清淡,尤小蝶知道他辛苦,时常忙到顾不得她,只挑人少的时候来找他。
一天夜里,尤小蝶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