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作城隍的王二，看见了这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乞丐，像跪着接驾皇帝似的没有一个敢喘大气的，他感觉到从来没来有过的威风。

他心中得意至极，说话就不由得威风起来，话儿机关枪弹子儿似地往外喷：

“叫花子们，我这庙宇好意为你们遮风挡雨，免暑避寒。但是，你们也不能让吾无安生之地，更不能断了我的香火供奉，使我和你们一样缺衣少食。现在本城隍爷想出了一法儿，好让你们将功折罪，咱们两全其美。你们听我指示，自明日早起，你们结了伙儿，去富家讨钱，穷家讨食，募捐了钱来，在那西南大槐树处，为我建宇塑身。务必来年五月初十前，做成这事，为吾贺诞之礼，以净秽去污。如若不然，吾定使法力，让你们冻毙街头，暑厥日下。因为你们实在苦吾久矣！不如此，你们既苦吾，吾又何怜你们？”

栖宿庙中的乞丐们本多愚氓，又是睡梦里被王二惊醒，恍惚的如鬼火一样的灯光影里，见城隍爷显灵了，无不拜伏在地聆听神训。

王二王者般地俯瞰众丐，尽享帝王一般的威风快意，还有点陶醉。他想：

“做神的感觉真爽。大概，我现在让谁死，谁也不敢说一声不。老大这一招，真好用。下面，我再好好训训他们。现在如果有点茶水喝，那就太美了。”

王二想到茶水，原来他感觉说得口干舌燥了。

怎么办呢？总不能向乞丐们讨茶喝吧？那样的话岂不是演戏穿帮了。

但是，王二还是有办法的。那就是用口水润喉。他便自产自消地吞咽下两口唾沫，润了润嗓子，继续讲薛良豪教唆好他的那些鬼话，还自我发挥了一些词儿：

“叫花子们，明日一早你们就给吾行动。你们倾巢出动，分作四路，四面出击讨钱讨饭去，要以讨钱为主。现在，吾为你们选拔四路头领。年青力壮一点的，都给吾站起来。仅限三十五周岁下的哦！快点，都给吾站起来，听候指派。”

叫花子群里有人掂量过了自家的斤两之后，就陆陆续续站起四个人来。

站起来的这四个人忐忑不安，没人敢抬头看一眼王二。

王二煞有其事地面审过了这四个人，又说：

“你们四个人，吾看也蛮好的。都自报家门来，好使吾分派你们。”

这四人都高高大大，年纪轻轻。他们分别躬腰耷头地报了自家名号：

下垂着一支手臂、耷拉着左肩膀头姓李，因为还腐一条腿，所以人们都唤他叫做跛脚李。

断了一条胳膊的是姓胡，被人唤做断臂胡；头上的毛一块有，一块没的是癞头张，一只眼的是独眼朱。

王二看到这四个只是残疾者，远比那些痴呆聋瞎的强许多了。他就主考官似地口腔道：

“嗯，不错，不错。就你们四个了，也都算年轻有为吧。现在，吾任命你们做四路头领：东路头领跛脚李，南路头领断臂胡，西路头领癞头张，北路头领独眼朱。明日一早，你们各领一队人马四路行动，尽着四城募捐功德钱。但见有外面乞讨者，必须纳入队伍，带回这里来。凡有不肯入伙的叫花子，都给吾逐出无为州城。以免以后，他坏了咱们这里叫花子的名誉。日落时，你们返回此处，将当日所讨银两尽献于吾的神像之前。吾已托梦给这方能士吴大善士，让他每晚必来代吾收管功德钱。等那费用充足时，再由他出头为吾修庙塑身。明日做事，所有人务必心齐，勤奋用心，早成功德，以免愆消灾。众丐谨记吾言，吾去也。”

随着王二一声“吾去也”，呼地一阵冷风自外灌入门里，一下扑灭了王二脑袋后面的小灯笼，也让众乞丐感到一阵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