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失误了，今天的他缺少数据吗？

他是在铝业总部总经理办公室里见到的杨增莱。

杨总体型高大挺拔，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儒雅气质令王家讶然，他只看了两眼就被对方眼镜镜片折射的午后阳光耀醒。

“您好，杨总，我是铝材三厂挤压车间的王家。”

“哦，小伙子挺精神的嘛，坐下说话。”

杨增莱看了秘书一眼，秘书开始泡茶。

王家也不敢谢座，极力提醒自己要宠辱不惊、不卑不亢，可惜却做不好，半边屁股轻触沙发，整体重量却压在双腿之上——小班长面见万人之上的总经理，还有座位跟茶水?

这个时候说无欲则刚根本不好使，因为此刻王家本身并没有欲望。

“别紧张。”

杨增莱还是说出这样的话，王家心里有些失落，不卑不亢确实不是谁在任何情形下都能做到的。

“我叫不紧张，我叫不紧张，我家枫叶红了但没疯。”

王家在心里这样默默念诵，脸上却还努力保持矜持一点的微笑，他自己觉得应该是会很僵硬的吧。

杨增莱微笑的从办公桌后走过来，在王家身边坐下，整个过程不急不徐且保持沉默，于是王家的姿势更僵硬。

杨总微笑的举杯示意王家喝茶，然后用犹如春风细雨般温和的语气问，“大学的生活与下车间比起来，你对哪一个体会更深一些?”

王家心说来了，领导越级而且是越那么多级会见下属，纵然有千般理由，不观察试探一番也是不可能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可是却不好回答，明眼人都知道，人的劣根性都会下意识的去规避一些什么东西。

尤其是在领导面前，尤其还是这么大的领导。

这个时候真的不能急躁，哪怕还没养成人贵语迟的习惯，此刻也得稳住了。

但也不能跟写文章那样，字字句句斟酌——领导有那时间任你支配?

沉默了足有十个数字大概十秒钟，这个数值是王家分析好了的，张嘴就来不稳重，时间太长有毛病。

有的时候答案甚至没有这个细节重要。

“大学生活是为了看路，下车间是为了走路，单纯来讲我更喜欢无忧无虑的学院生活，可导师们经常给我们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王家想要努力表现出幽默诙谐属性，舒缓自己的紧张情绪，降低杨总对自己‘紧张’的观感，而且回答尽量意简言赅，杨总也不可能等你长篇大论。

事实上有的时候答案真的不重要。

杨总镜片后的眼神只是闪烁一下，就微笑的略过这个问题，似乎是习惯性动作的点点头继续问到，“家里情况都还好吧?”

王家立即呆了一下，原本他不应该更不会在这种场合出现这样的姿态的。

问题是杨总的话问的实在太诡异了，可以想象到这么大的领导一定很忙，面见自己这样的小班长时，不管什么事儿，恐怕三言两语就能解决了。

可现在对方在做什么……话家常?

王家第一反应就是神秘人，这家伙又出手了，第二反应更离谱……难道杨总就是那个神秘人?

随即他就在心里失笑了，他的第八感告诉他，神秘人一定是一个女人，不管怎么说，一定不会是杨总。

王家还在沉默时，杨总忽然摆手，做出一个抱歉的姿态，解释说，“我见过宋老了，谈了一段时间，只是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仅此而已。”

这个姿态实在是太过平易近人了，王家简直受宠若惊，心里敬佩的同时也大概明白杨总的意思了，宋敏在北海村声名不显，这次两人会面，他可能给了杨总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