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对臭臭来说，更是如此。
朝阳从麓山探出个头来，清风带来了山里清新自然的味道，洛河水仿佛也放慢脚步，平缓流淌。沐浴在朝阳中的武府学子，一个个青春焕发……
天色破晓，臭臭已经习剑练武，出一身汗，冲一个澡，神清气爽，更爽的是一顿丰盛的早餐正在等着他，他晚上总是带着一觉醒来的美好期待进入梦乡。
一个个大大的瓷盘，装满了各色早点。干的有包子、馒头、油条、肉饼、饺子、鸡蛋……湿的有皮蛋瘦肉粥、小米粥、芝麻糊……菜品有炒鸡蛋、豆腐丝、青菜、鱼片、溜肥肠、牛肉片、大棒骨、酱肘子……喝的有豆浆、鸡汤、骨汤、鲫鱼汤……可干可湿的就是面条了，各种葱蒜、调料、卤汁、肉酱、酸菜、榨菜和拌料一应俱全，想怎么吃，自己调就好了。
第一次来吃早餐时，臭臭眼睛都看直了，在家能有个窝窝头饱肚就已经不错。也不能完全说没见过，没吃过，逢年过节，打打牙祭，师父翻箱倒柜，倾尽所有，也会买些肉食，让臭臭补补身体。师父吃得少，他说年纪大了，吃素养生，对身体好。
师父带他去谢师宴，也没这么多选择。有些人家还抠，将将吃个七成饱，盆子、碟子里差不多全空了。师父看到饭菜少时，会暗示他控制点食量，“这年月，谁都不容易，地主家也没余粮。”
在大富人家的谢师宴上，师父跟家里截然不同，筷子直奔鸡鸭鱼和牛羊肉，青菜是一点不碰。那大快朵颐的样子，完全不顾一贯老成持重的形象。
“师父，您不养生了？”
“人家准备这么丰盛，你就挑点青菜吃，岂不辜负人家的心血和好意，与礼不合。”师父总是有道理的。
“师父，形象也不要了？”
“要的，要的，注意吃相！你这王八羔子，只差趴到桌上去啃了。”师父的绝招，是把矛头巧妙转移到臭臭身上，让人无语。
臭臭吃肉，喜欢就着点米饭或是馒头吃，主食提供饱腹的满足感，又中和油脂的油腻，衬托出肉食无可比拟的香味，相得益彰，双重快乐。可师父骂他，臭小子，多吃肉，别吃稀饭和馒头，咱家里又不是没有。
“刘婶，请先来二十个饺子。”臭臭的习惯是什么都先尝一点，然后，觉得好吃的食物，再进攻第二轮、第三轮……
肉饺、肉包、肉饼就是肉食与主食的结合，是臭臭喜欢的味道，就是师父在旁边，怕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他不需要养生，也不需要担心形象。
“公子莫要客气。”食堂打菜的多是武府教工的家人或亲戚，臭臭和后厨打得火热，和前台打菜的人见得少。刘婶见惯了官宦子弟的颐指气使，一个请字，反而让她不习惯。
“公子想吃什么馅的？今天早上有酸菜馅的，野菜馅的，来得早，有口福，来晚一点，肯定早被同学吃光了。”
“酸菜，野菜就留给我亲爱的同窗吧，我委屈一下，有没有大葱牛肉馅、白菜猪肉馅的？”
“好嘞！公子稍等。”刘婶赶紧去下肉馅饺子。
这个刘婶，还想哄骗我不成？臭臭心想，我可不会上当。
荠菜、蕨菜、马齿苋，婆婆丁、鼠曲草、香椿、野芹……臭臭跟随师父，什么野菜没吃过，尝个新鲜可以，常吃可受不了，野菜大多偏苦，吃多了，能苦出胆汁来。不管何时吃，不管怎么吃，反正没有大鱼大肉香。
师父不一样，他说他喜欢吃野菜胜过蔬菜和肉。纯天然，补元气。为了让臭臭理解，他的理由是，家花哪有野花香。臭臭有心接受师父的观点，奈何口舌和胃肠坚决不配合。好在师父不强求他接受，师父吃野菜，臭臭吃蔬菜和肉星，各取所好。若是只有野菜时，臭臭也不挑。
武府早餐太丰盛，根本吃不完，每天都有浪费。来京都的路上，饿殍遍野，多少人都食不果腹，不说别人，自己师父也是饱一餐，饥一餐的。没有臭臭抢食，师父现在能吃饱了吗？想起这些，臭臭心里隐约有些负罪感。
师父真的喜欢吃野菜吗？未必。臭臭知道师父总是把好吃的留给他。同学喜欢吃酸菜馅、野菜馅吗？刘婶还真没骗他。这些官宦和富贾的子弟，吃多了大鱼大肉，确实需要酸菜和野菜解腻。
“我就说人在这里嘛！早餐免费，穷小子怎么可能错过这般福利？”说话大嗓门的一听就是宋青晏，李天佑走在前头，同班的刘大礼、丁力扬跟在后头。他们直直地朝着臭臭走来。
“臭小子，又见面了，没想到吧？“李天佑复学第一天，就拉着臭臭的衣服警告他，“这次咱们比比谁能活着过完这个学期。”他看臭臭的眼神，几乎想把臭臭活活吞下。
“哼，手下败将。”
耻辱啊！奇耻大辱！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李天佑青筋暴起，面红耳赤……可他只能握紧拳头，梗动着脖子，强忍着愤怒，他在学府内没法动手，使劲推搡了臭臭几把，靠到了墙角，推到了地上，可拳头不抡起来，还是解不了恨。
何俊驰在一旁看得真切，突然对臭臭心生敬意。
真敢放狠话！那可是尚书的儿子，兵部可以调动千军万马，踏平国土，可臭臭那不服周的劲头，个性是真强硬，就是不知道命硬不硬，何俊驰竟然有点为臭臭感到担心了。
臭臭本不想这么强硬。陆聿白说了，你得到处树敌，激怒你的仇敌，敌人越多，愤恨越大，那么，愿意揍你的人越多，愿意掏的钱越多。臭臭相信陆聿白的话，为了银子，也是拼了。
李天佑和宋青晏坐到了臭臭那桌的对面，刘大礼和丁力扬像两个保镖似的站在他们座位后头。他们来势汹汹，周围几张桌子一下走空了。用餐人要么收拾一下，去了远桌；要么赶紧吃完闪人。小心火烧连营自遭殃。
何俊驰不同，他反而从远角坐到了他们隔壁桌上。这是个不嫌事大的主，喜欢凑个热闹，保不齐还能火上浇油。
臭臭见他俩过来，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吃着他的饺子，一口一个，吃得嘴巴吧唧吧唧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