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睿安费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了床尾的床单和被褥都是白色的。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边被风吹起的蓝色窗帘,显得很耀眼,照在被褥上不是洁白,而是长期换洗之后,褪色的白。
他很费力的向左边扭了一下头,大概也就两厘米的样子,就没有力气,再多扭动一点了。
他看到了墙上的电视机,在播放着一个银发女专家推荐的神药;他还看到了在他旁边,有一张不算很宽的床。
床上没人,一条有些凌乱的被褥,堆积在那张床的大半个床尾。被褥上,依稀可见“林城医院”四个红字。
我怎么会躺在医院里?
他刚升起这个疑问,他就想起来了,瓢泼大雨的悬崖下,他银光闪闪撞向下方歪脖子树的画面。
想到歪脖子树的枝杈,在电闪雷鸣中与他的脸摩擦,到现在都还感到后怕。
会不会破相啊?
他的伊婷,最喜欢用一种自豪的语气,向刚认识的人介绍他,我男朋友好帅的吧?
要是这一次破相了,小丫头会不会难过的哭鼻子?
他倒是不担心伊婷会因为破相而嫌弃他,就像十岁那年,他跟爷爷说的那样,伊婷再丑,也是他媳妇。
从小在一起培养的感情,哪会是肤浅的外表可以决定的?
只不过,他外貌英俊些、伊婷漂亮些,对得起别人客套夸赞的郎才女貌,总是好的。
健身多年,对自己身体的状况,怎么检查评判,他还是有经验的。
他先试着张嘴发音,但发不出任何声音,而且还带来喉咙的疼痛。他判断自己应该是做了气管切开手术的原因,才会发不出声音。
接着他让脚趾头动一动,非常的费力,但至少有反应。
再然后,他再试着动动手指,虽然只是一小点的颤动,但比脚趾头的反应强一些。
看起来没有瘫痪的迹象,让他不由松了口气。
尽管现在很虚弱,但至少能全须全尾的康复,这对于他,已经是很不错的消息了。
他昏迷了多久才醒来?
这个疑问,他倒是不算太关心,等伊婷来了,就自然会知道。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已经是心意相通,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彼此都知道是什么含义。
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反而是想知道,粟仲安为什么会解开他的安全带?!
他虽然才认识粟仲安没几天,可要不是因为欣赏的缘故,他又怎么会接受粟仲安的邀请,跑去几十公里外的斗笠山,最后遭遇撞树加雷劈的悲催打击呢?
从盛睿安的角度,粟仲安惊慌失措地把他的安全带,当成自己的安全带解开。这个解释,他是不会相信也难以接受的。
以粟仲安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沉稳从容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忙中出错呢?
但是,要说这里面有阴谋的嫌疑,盛睿安也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当时的计划是在斗笠山停留一天一夜的,是自己心血来潮,非要回林城,才发生了车祸。
粟仲安的伤情应该比自己轻很多,除非他也觉得对不起悲催的自己,讲义气地也解开安全带,但这种可能性,发生在一个拖家带口的中年人身上,微乎其微。
如果粟仲安这一次,不给自己一个能相信的理由,他会让公司的行政部,立刻停掉粟仲安推销的桶装水。
尽管这个惩罚,对于安慰自己心头的悲催,实在是微不足道。
但是,以他公司每个月的用水量而言,对于粟仲安的收入影响,应该是损失不小的。
粟仲安是林城一家颇有名气桶装水企业的业务员,按那天去斗笠山的路上,他与盛睿安的闲聊,一个月底薪加提成,大概也有四到五千的收入,这在林城也算是不错了。
按理说,盛睿安作为公司的大老板,对于订购哪家桶装水企业的饮用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应该不在意的。
但恰恰盛睿安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他喜欢喝茶,自然也就关心沏茶的水好不好。
作为一个小年轻,喜欢茶道,会让和他同龄的很多人感到惊讶。
但是作为爱屋及乌的出发点,伊婷的爷爷,这辈子最大的嗜好就是茶道。
他从一开始的投其所好,到他自己繁忙过后,沏上一壶茶,在茶香四溢中来享受闲暇,已经是他最喜欢的解压方式了。
记得当初,公司行政部的魏熙芸,在向他汇报工作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几次粟仲安,才勾起他的兴趣,同意让粟仲安来办公室谈谈用水的事情。
第一次见到粟仲安的时候,盛睿安不动声色的外表之下,其实还是有些惊讶的。
粟仲安长相普通,甚至因为已经三十五岁的原因,略微有些秃顶。
再加上他和普通林城男人的身高差不多,顶多超过一米六。但是连盛睿安都替他担心,能不能达到一米六五。
这样一个放在三五个男人里面,都不能让人注意的男人。
怎么会让一向注重颜值的魏熙芸,向他多次提起呢?
私人公司在小事情上,讲讲私人情谊,对于盛睿安而言,是可以接受的。
魏熙芸跟随他多年,如果需要照顾的话,魏熙芸会主动表明关系并且要求照顾的,可魏熙芸提起粟仲安的时候,并没有这样做。
只能说明,魏熙芸对粟仲安的观感很好。
线下市场的销售,大多都是吃青春饭的。
包括他的公司在内,销售选用的都是形象气质较好、年轻的俊男靓女。
形象普通的粟仲安何德何能,居然会是林城知名桶装水企业的业务员,这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