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离是一块玉佩。
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谢冬崊了,确切的说他是谢冬崊的一块玉佩。
那时候谢冬崊是个皇子和现在一样,庶出的地位让谢冬崊很尴尬,所有的人都看不起谢冬崊谢冬崊的父亲,也没有把他看在眼里过,哪怕是一眼。
但是突然有一天,谢冬崊的父亲接回了谢冬崊往日里不曾有过的慈爱全都倾注在谢冬崊的身上。
玦离能感觉到那时候的谢冬崊好像很欢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玦离也跟着他一起欢心。
只是这些欢心的日子,没能过去多久,一些都改变了。
谢冬崊的父亲认回他这个儿子,其实不过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格罢了。
谢冬崊的父亲因为残忍暴虐,所以命里带煞而且十分短命,他一心想要寻求长生不老的法门。
谢冬崊的父亲集合了很多大师,其中有一个人,给谢冬崊的父亲,找到了这个破解的法门那就是把自己的命格,转换给其他人。
而这个人,必须和谢冬崊的父亲很“合得来”,就好像输血一样,需要血型匹配,没有排斥,所以这个人最好是他的血亲。
于是谢冬崊的父亲,就想到了谢冬崊,这个他许久未见的儿子。
大师看过谢冬崊,说他福泽深厚,是个大富大贵的命,因此谢冬崊的父亲如果和谢冬崊调换命格,那么必然长生不老,永享福泽。
于是谢冬崊的父亲便把他接了回来,假惺惺的慈爱讨好,将谢冬崊这个不曾接触过父爱的人,骗的团团转。
谢冬崊根本不知道他的父亲想干什么,大师也只是对谢冬崊说,皇上抱恙在身,请皇子为皇上祈福。
谢冬崊就这样一步步的落入了他父亲设下的圈套。
后来,谢冬崊重病了一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奄奄一息,而谢冬崊的父亲,一下从抱恙在身,变得生龙活虎,仿佛是二十岁的小年轻一样。
谢冬崊的父亲恢复健康之后,立刻把奄奄一息的谢冬崊扔到了偏殿,将谢冬崊关起来,不让他与外界接触,生怕他把调换命格的事情说出去。
谢冬崊被关在偏殿里,也没有医师为他看病,本就奄奄一息,一日三餐也无人照顾,他虚弱的下来不床,基本就是等死,不出三日,或许就会有人来处理他的尸身。
这个时候,玦离出现了……
谢冬崊根本不知道,玦离是自己佩戴的一枚玉佩,因为谢冬崊福泽深厚,玦离又是个“老古董”,所以得到了谢冬崊的灵力,幻化出了人形。
起初,玦离只是想要报恩,报答谢冬崊提供的福泽。
谢冬崊以为玦离是一个看管偏殿的侍卫,那个侍卫一直照顾自己,将奄奄一息的自己救了回来。
他虽然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甚至都没有一个好脸色,但是谢冬崊看得出来,玦离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别人都把自己当做绊脚石的时候,只有玦离在照顾自己。
后来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间,谢冬崊的命格越来越凶煞,日日生病,缠绵病榻,一场痼疾之后,谢冬崊的眼睛瞎了,再也看买不到任何东西,再也看不到陪在自己身边的玦离。
那时候谢冬崊的生活非常灰暗,也不像往日那般乐观,爱说爱笑了。
玦离看在眼里,心里莫名有些难受,它只不过是一块玉玦,竟然还会难过。
玦离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把自己敲碎,用自己的碎片治疗谢冬崊的眼睛。
玦离是一块宝物,凝聚了天地灵气,灵力异常,如果用玦离的碎片作为眼睛,谢冬崊必然可以复明。
果然没有错,谢冬崊很快就复明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就是玦离的一部分。
那之后,谢冬崊的眼睛看得更清晰了,阴沉退去,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谢冬崊的脸上。
玦离看着这样的谢冬崊,没来由心里非常欢心,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即使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两个人相伴了一段时间,然而谢冬崊带煞的命格无法改变,再加上玦离本来阴寒至极,一直守在谢冬崊身边,让谢冬崊的体质也变得阴寒起来,还有谢冬崊的眼睛,那本就是玦离的一部分。
普通的活人,不只是需要阴气,还需要阳气的调和,谢冬崊身上的阴气越来越旺盛,阳气随之流逝,说白了,已然是苟延残喘。
他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一日比一日虚弱。
那一日,玦离准备好了晚膳,从殿外进来,推开殿门,走进空荡荡的大殿里,谢冬崊就躺在外殿的软榻上,侧卧着,支着额头,似乎在小睡。
玦离走过去,他不想吵醒谢冬崊,就坐在谢冬崊的面前,静静的端详着他的睡颜。
然而就在这时候,玦离却看到谢冬崊平静安详的睡颜,那微微闭合的两只双眸,突然流下两抹血泪……
玦离从未受过如此惊吓,连忙唤着谢冬崊的名字,谢冬崊却没有再答应过一声,被轻轻一碰,颓然倒在了软榻上,已经没有呼吸。
谢冬崊命里带煞,玦离不过想要救他,却没想到自己的阴气反而影响到了谢冬崊的生气,谢冬崊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
玦离从未感觉过如此悲伤的情绪,他只不过是一枚玉佩,一枚修炼得道的玉佩,而他却感觉到了痛彻心扉的痛楚,好像比把自己活生生敲碎还要痛苦不堪。
而这种感觉,却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
玦离搂着谢冬崊的尸身,用自己闭合了时间,将时间调整到谢冬崊去世之前。
玦离是一枚玉玦,他是圆形的玉佩,虽然有闭合时间的能力,但是闭合的时间很短暂。
因此谢冬崊开始重复着一遍一遍的死亡,无论玦离怎么努力,还是无法阻止谢冬崊的死亡。
玦离也不清楚,自己眼看着谢冬崊多少次死在了自己的怀里,无数次,一遍又一遍,永远重复着,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直到有一天,因为玦离的闭合时间,招致了天神的降怒。
时间的闭合被打破,玦离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谢冬崊的生命消失殆尽,而这一次玦离无法再闭合时间,只能看着谢冬崊轮回投胎。
天神还在捉拿玦离,要将这个打破三界规律的玉玦投入炼魂鼎中消磨。
玦离并没有逃跑,他看着谢冬崊去投胎转世,心中仿佛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了。
他自愿投入了炼魂鼎里,在那黑暗的空间里,接受着永无止境的炼化……
只是玦离没想到,炼魂鼎突然破裂了,他从炼魂鼎里跑了出来,一切都改变了,一千多年的炼化,让他认识的天地都改变了。
玦离刚刚离开炼魂鼎的时候非常虚弱,根本无法做到闭合空间,有人将他卖给了一个有钱人,很凑巧,那就是谢冬崊的父亲。
谢冬崊的父亲拥有了玦离的真身,很快发现他是一样好东西,因此想要利用玦离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和上一辈其实差不多,谢冬崊的父亲想要将自己的不幸,与谢冬崊对调。
其实谢冬崊的父亲并不疼爱这个私生子,对于他来说,谢冬崊可有可无,但是谢冬崊的父亲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视力急剧下降,医生诊断,再过不久他就会眼盲,而且没有任何治疗的办法。
谢冬崊的父亲找到了一个偏方,就是和别人兑换眼睛,而这个时候,他正好遇到了谢冬崊的眼科医生,谢冬崊的眼科医生告诉他,谢冬崊的眼睛是宝物,之所以看不到,其实是因为谢冬崊阴气太强,但是谢冬崊的父亲不同,只要把眼睛换在自己身上,绝对会复明,而且会带来好运。
谢冬崊的父亲无所不用其极,稳重谢冬崊,就是为了他的眼睛……
玦离被谢冬崊的父亲掌控了真身,他并不想帮助谢冬崊的父亲抢夺谢冬崊的眼睛,于是强行突破了真身,变成了恶鬼。
但是玦离的真身还在别人手里,就好像被人掌控了尸骸一样,他甚至无法从自己的口中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他想要救谢冬崊,但身为一个恶鬼的玦离,根本什么也做不到,他被炼魂鼎炼化的很虚弱,又强行突破了真身,可以说,现在有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玦离的魂魄吹得魂飞魄散。
玦离只能一次一次的看着谢冬崊被他的父亲杀害,但是玦离不会让谢冬崊的父亲得逞,他知道,只要自己在谢冬崊的父亲之前拿回自己的碎片,也就是谢冬崊的眼睛,那个凶手,就肯定会一次又一次的闭合空间,一次又一次的让谢冬崊复活……
第一次同学聚会的时候,谢冬崊被关在隔间里,安阳和谢冬崊被关在洗手间里,水管还突然爆裂,其实都是玦离的杰作,他只是想要拖延时间,想让安阳稳住谢冬崊,改变谢冬崊既定的死亡命运而已。
但是……
一切都于事无补。
玦离越来越虚弱,他马上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再不能帮助谢冬崊,他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于是玦离准备铤而走险,只要与谢冬崊的父亲同归于尽,将自己的真身玉石俱焚,就可以打破时间闭合,谢冬崊的父亲死亡之后,就没有人会难为谢冬崊。
玦离想要在临死之前,为谢冬崊做最后一件事,打破这周而复始的噩梦……
玦离绑住谢冬崊,很快就去就找谢冬崊的父亲了,安阳和北冥十四来写字楼的时候,正好和谢冬崊的父亲错开,看着他上了车,不知道去哪里。
但是两个人急着寻找谢冬崊,都没有注意谢冬崊的父亲。
安阳和北冥十四冲进会议室,谢冬崊哭的两眼流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玦离说要去找自己的父亲同归于尽,心里难受的厉害,特别的难受。
安阳连忙给谢冬崊解开绳子,说:“别着急,你慢慢说!”
谢冬崊哭的直喘,说:“他去找我父亲了!说要同归于尽,毁了玉玦,快去救救他!”
安阳一听,诧异不已,玦离要毁了玉玦,岂不就是毁了他自己,无异于自杀。
安阳说:“你等着,我们现在就去追。”
谢冬崊立刻抓住安阳,说:“我也去。”
他说的异常坚决,安阳根本无法从拒绝,就说:“好,一起。”
三个人冲出会议室,北冥十四本来想继续定位那个被玦离附身的鬼使的,但是玦离已经脱离了鬼使,将他身躯扔在了路边,三个人从大厦跑出来,就看到了昏迷的鬼使。
北冥十四赶紧打电话给任十九,让他把人带回去。
安阳说:“现在怎么办?你父亲一般会去哪里?”
谢冬崊急的不行,他一着急,眼睛就会流血,连忙擦了好几下,说:“去……去哪里……去……”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突然“啊”了一声,说:“现在是中午,他一般会去一家餐厅。”
安阳一听,三个人立刻出发,准备上车赶去那家餐厅。
不过就在这时候,突听“嘭!!!”的一声巨响,似乎是从前面不远处的车道传来的,道路两边的广告立牌竟然突然倾塌,一下砸在了一辆车子上,道路立刻瘫痪,一堆人尖叫着,非常混乱……
谢董坐上车,现在是中午时间,他准备去经常去的餐厅吃个便饭,然后就静等着谢冬崊去世的好消息。
谢董坐在车上,司机开着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结果就在这时候,突听“嘭!!!”一声。
车子快速的晃动着,一下就停了下来。
谢董吓得一个激灵,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没有系安全带,直接从后座窜到了前排,半个身子都卡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之间。
谢董的头磕破了,手臂扭着了,刚要破口大骂,就看到是广告牌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他们的车头上,如果再偏一些,估计就要砸死自己了。
谢董受了惊吓,连忙抓起自己的公文包,从车子上跑了下来。
旁边很多人都在尖叫,有人打电话报警,起此彼伏的议论声。
司机也从车上跑下来,说:“谢董,您没事儿吧?”
司机和谢董说着话,但是谢董却没有听清楚,因为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司机身上。
而是在广告牌上……
广告牌竖着扎在他的车子上,几乎将他的车子削成两半,而广告牌上竟然还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身黑色的袍子,黑色的头发啊,黑色的眼眸,阴沉着一张脸,阴测测的看着他。
谢董的眼神越来越差,但是这么大一个活人,而且站在广告牌上,谢董当然看得见。
但是别人好像看不见,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么高调的男人。
当然没人能看到玦离。
因为玦离现在是恶鬼,普通人只有肉眼,也就看不到玦离。
谢董其实也只有肉眼,而且眼神越来越差,但是他怀里抱着的公文包里,装着玦离的真身,也就是那枚玉玦。
所以谢董可以看到玦离。
谢董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赶紧抱着自己的公文包,调头就跑,因为车道已经瘫痪了,根本没有人在走,所以谢董穿梭在车群里,跑的飞快,直接扎进了旁边的小胡同里,想要甩掉那个恶鬼。
玦离快速的掠起,冲向谢董追过去。
谢董一阵快跑,扎进小胡同,一直往里跑,但是没想到,跑了也就半分钟,前面竟然是一个死胡同!
已经到头了。
谢董吓得靠着墙,看向追过来的玦离。
谢董大声说:“你是什么人?!”
玦离淡淡的说:“杀你的人。”
“杀我?!不不不,我有钱,我给你钱,你不要杀我!”
玦离根本不为所动,说:“将玉玦交出来。”
“玉玦?”
谢董惊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抱的死紧,说:“玉……玉玦……”
玦离的脸色非常阴霾,慢慢往前逼近,谢董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大喊起来,说:“好!好我交,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交还不行吗!”
他说着,紧了紧公文包,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木盒子,朝着玦离扔过去。
“嘭!”一声轻响,玦离接住木盒子。
只是这一刹那,玦离突然感觉双手剧痛无比,还发出了“呲”的一声,好像在燃烧。
转瞬之间,玦离的双手已经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了。
而与此同时,木盒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开,露出里面的玉玦,还有一条黄符……
“哈哈哈!”
谢董兴奋的大笑着,说:“我早就请教过大师了,像这样的古董玉玦,肯定会有些鬼怪的,你以为我没准备吗?我早就偷偷用黄符镇住了玉玦,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要的,哼,不过是一只野鬼,也想跟我斗?!”
谢董说着,冲上去将地上的玉玦捡起来。
玦离身上爆出一种暴戾的气息,眯起眼睛,快速的冲向谢董。
只不过玦离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本就强行脱离真身,之前又附身在鬼使身上,因为躯壳的排斥,让玦离已经奄奄一息,如今又被黄符灼伤,基本魂飞魄散就在这一刹那了。
玦离想要冲过去,但是灼伤的痛苦已经蔓延到了玦离的身体,他的身体像是一抹灰烬,马上就要燃烧殆尽了。
“玦离!!”
有人大喊了一声,随即是脚步声从胡同外面由远及近。
玦离有些惊讶,回头一看,竟然是谢冬崊。
当然还有安阳和北冥十四。
三个人从远处跑过来,玦离轻声念了一声:“谢冬崊……”
随着这三个字,谢冬崊还没有跑过来,玦离突然化成一缕黑烟,快速的消失在正午的日光之下。
谢冬崊跑过去,大喊着:“玦离!?玦离你在哪里?!”
安阳和北冥十四则是亲眼看着玦离消失的,已经魂飞魄散,化成了一缕青烟。
谢冬崊看不到,还在疯狂的大喊着,但是根本没有人回应自己。
安阳抬起手来,搭在谢冬崊的肩膀上,说:“玦离他……”
谢冬崊听安阳说话有些吞吐,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说:“他怎么了……他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也顿住了,不知道是不愿意说下去,还是根本不愿意接受。
谢冬崊突然有些颓然的倒在地上,说不出来的脱力,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这种感觉,仿佛比失去父爱,更加绝望,绝望的透彻。
谢董看到谢冬崊,立刻假惺惺的说:“儿子,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体不好,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谢冬崊听到谢董的声音,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带着一抹笑容,眼睛“直视”着谢董,说:“儿子?你把我当成你的儿子过吗?我不过是个野种。”
“儿……儿子,你说什呢?”
谢董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曝光,还想要稳住谢冬崊。
谢冬崊冷笑说:“不到半个小时之前,你在会议室里和我的眼科医生说过什么,你难道记不清楚了么?想让我帮你回忆回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