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摇着冷雨。
街角老树下,长亭歌白身上落了一层粉白。早晨他也是在这里,看着大门里姒水举着一把油纸伞出来。
现在他在这里站了几个时辰,一身泥水被雨水冲洗干净,童子在一旁冷得面颊发青,嘴角瑟瑟发抖。
背后有“嚓嚓嚓”的脚步声,童子回头,正撞见秦言昼探寻的目光。她没想到长亭歌白会在这里,想要上前打招呼,可长亭歌白就那么立在那里,根本不关心谁来了,有没有看到他。
她想起茶楼卷帘的长亭歌白,决心不打扰,举步朝将军府大门走去。
刚走没几步,姜御医的身影出现在门框里,秦言昼没法不想到长亭歌白,举着伞加快了步伐,在觉得差不多的距离,她提高了音量:“姜御医。”
有小厮给姜御医提着药箱撑着伞出来,秦言昼决心不再往前。
“秦大统领”,姜御医边走边应。
“辛苦了,姜御医!”
姜御医停住脚步,“你是来探望的吧?”
“是啊,满大街议论纷纷,姒水姑娘衣裳都给血染透了,不知现下情况如何?”
“啊呀,莫要担心,那不是她的血。”
在姜御医出来那一刻,长亭歌白就无比激动,当秦言昼询问,他心里更是慌乱异常,听到这一句,他心里总算踏实了,他胸膛一松,裂开的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撑开伞折身朝身后走去。
姜御医的马车离开,秦言昼才看向街角的方向,那里空空荡荡。
那些被灌得醉醺醺的女子被丢到烟柳楼门口,早有她们各自府中的人等在那里将她们带回,芳萋园的血腥味在这雨天难以散去,跑来看热闹的人将整个芳萋园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很难不惊动她。
处理好这些事情她才得以脱身过来,长亭歌白等着听的也是她想知道的,现在亲口问了御医,她放心下来,便转个弯,朝家里走去。
各个院子的人睡下,整个将军府安静极了。换了一身素衣的鱼小羊推门进来。
榻上的姒水面容痛苦,额头上青肿的一片紫黑发亮。
她牙关咬得很紧,腮边的骨头绷得僵硬,即便在睡梦中她的双手也紧紧抓着被子,且不住地握紧再握紧。
鱼小羊心里一阵揪痛,他轻手摩挲着她的面颊,试着让她放松些,一手轻握住她的手。
该怎么对她呢?
这是他最难过的。
她的牙关紧咬到下巴都在发抖,他不知道她的焦虑和紧张是什么,明明嘴皮都裂开了,可她咬紧的牙关内还在不停地干吞口水,姜御医给她催了吐,说睡一觉就一切都会好的,可他无法无视她这样。
盯着那张脸无计可施,他闭眼将自己的唇压了上去,他感觉到她嘴唇后牙齿颗颗分明,他感觉到那颤抖的唇齿传递给他的紧张和焦灼。
他就那样停留在那里,感受着她的呼吸,她的一切。
“阿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那样爱你啊!”他心里凄凄地诉说。
早朝后,皇帝将鱼小羊和太子留下来吃了一顿家宴。
“大将军”,饭间,公公上来问:“这次赏赐还是替您都送到公主府吗?”
没有思虑太多,鱼小羊朝公公客气点头:“一半送到将军府,一半送到公主府吧,有劳公公!”
公公含笑退下,皇帝拿眼瞟着鱼小羊,他抬手,一旁的小太监送上一份官报,皇帝将它推至鱼小羊面前,鱼小羊看到上面写的是昨晚芳萋园的事,并附有血腥的辅画。
“动了真格的了?”很难通过语气来判断皇帝的心事,太子只顾吃饭,不敢有太多表现。
“什么是真格呢?不都是水到渠成吗?”鱼小羊嘴角扬起的幸福,皇帝看得龇牙。
“你看你,你看你,一个女人而已,惊艳的皮囊终会腻,一个军队统帅,二十多岁的年纪,血气方刚,我也懂,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就那么回事,谁都一样!”
是皇帝,也是舅舅,鱼小羊微微笑了,“不一样。”他低头时的甜蜜,让皇帝想给他两下子。
“开头就惊艳了的人,往后再无人可比拟。”
“万一她没看上你,看上了别人呢?”
“不可能!”鱼小羊紧张,即刻反驳,稍后,“若真那样,我就等到她与那人和离,再娶她。”
“哎呀呀”,简直没耳听,皇帝左抓右抓,扯过身边一个蒲团就砸过去,鱼小羊一把抓住,轻轻放在了旁边。
“朕欣赏也向往你的为红颜一怒,但你要知道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朝廷在你身上委以的重任不是只在朕这一朝天子上而已。这话,朕希望你懂。”皇帝轻轻放下碗筷,起身,小太监立即跟了上去。
从皇宫出来,鱼小羊径直去了公主府。花园的小亭子里,鱼小羊一眼看到了一叠官报,最上面的正是皇帝给他看的那份。
待他请了安,公主把自家儿子仔仔细细瞧了几遍,又回身给她的花修剪起来。
“阿娘,这次的赏赐我留了一半在府中。”鱼小羊帮公主把需要造型的花压住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