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几年前,曾经带刘廪到处游学,去过无极甄氏之下,和另一位同学甄逸讨教过一段时日。
因为刘备当初的本事也就到这里了,再不能往上为刘廪创造更好的环境。
那时候甄逸对他的评价就是:璞玉。
简而言之便是,日后雕琢可以成器,至于是不是名器,那就要看如何温养培育了。
这是在夸刘廪学东西快,有悟性,但是现阶段成不了什么气候,需要经历世道沧桑来打磨。
这个评价,其实不算高,因为别的世家大族,一推出来的年轻后生,就自带两个字的评价:神童。
不管他是不是,先传出名声,然后再传其礼仪性情,然后是忠孝节义。
但有时候刘备觉得,这个评价其实也不低,因为当初自己是舔着脸带刘廪去求学的,甄师兄表示很无奈,可是磨不开关系,经不住伯珪兄也来了书信帮忙说了几段话。
这种情况下收刘廪在家宅里学了一个月,也没有师徒名分,只是讲了一些经学典籍。
居然可以得到这种评价。
“叔,”刘廪的声音打断了刘备的思绪,“如果他们就这么回去,肯定全都要死。”
“我知道,”刘备点了点头,“我已经让陈到在城外等候了,他们不会立刻回去,等问出是谁在谋划,再做打算。”
“噢。”
两人站直了身姿,刘廪已拱手想告退了,屋舍里面五头吃货还在吃。
他们今天的酬劳,基本上都在这顿饭里面了。
今夜就是发现了这五人行踪鬼祟,所以安排了自己人来刺杀,让他们看一出大义凛然的豪杰场面。
刚好,今夜之事就可以借这几名刺客之口,传到流民之中,如果他们不传,就宿卫去传,实在不行就自己派人去传。
反正这是个足以传于后世的典故,在场的宿卫都是人证,在外的宾客也可以成为传客。
“宗伟你等一下。”
刘备没打算就这样放他走,刚才已经对刘廪有所细致入微的思量,现在明显起了趁着此刻无事,考校一番的心思。
“我本来就心存仁义,就算没有这一出戏,这些刺客潜入,也无惧。”
“他们本来就不算是专门的刺客,只是被人当做屠刀而已,我怎么会迁怒于这些难民呢?”
“但是此举,让我有一丝心虚不安,何必要自己安排人假扮刺客呢!?”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你不安排,这些刺客也不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我一样会这样对他们网开一面,礼遇相待。
这难道不是显得我重视你吗?再说了,自己人把真正刺客的事情办了,把握更深一些。
刘廪想道,但到嘴边来话就换了一种方式:“君子论迹不论心,叔你这样的行迹是真的,也会一直坚持,至于是不是真的刺客,就无所谓了。”
“反正,即便是真的,你也是这么对待,我们自己人来,当然要有把握得多。”
刘备先是愣了愣,低下头不由沉吟侄儿的这句话,他没想到以前喜欢逛小院、走坊间的侄儿,现在的认知已经这么深刻了。
这句话,说得真好啊。
君子论迹不论心。
我一生致力于以仁德之法待天下人,立志匡扶汉室,用仁义为立身之本。
但是,偶尔也会有暴怒失去理智之时,也会有心累匡不动之刻。
可我依旧仍在坚守初心,匡正己路,至于心中所想,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是圣人,只是在苦修圣贤之路而已。
这句话,不亚于当初廪儿所说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一样可以奉为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