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玉楼的茶室,灯光昏黄。被沈西夕唤做三爷的男人隐在屏风的阴影里闲闲地煮水泡茶。
他身量干瘦矮小,穿着宽松的麻色中式对襟衫,手中盘着一串莲花桩金刚老菩提。若不是拇指上种水俱佳的满绿翡翠貔貅戒面刺眼地豪镶了金钻,真是一派闲云野鹤的佛系画面。
这男子正是晏成山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晏三爷晏成安。
晏成安娴熟地将三才盏扣在茶海之上,对沈西夕笑道:“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15年前,沈西夕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晏成安。这么多年过去了,装饰也无甚变化,不过是墙面翻新了而已,恍然之间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
沈西夕并没有叙旧的心情,她冷淡地将脸别向窗外:“说吧,想要我做些什么?”
沈西夕不笨,自己刚回国加入就有人找上门来指名要她做晏氏战略咨询的ase,紧接着晏氏的二股东潘志源又特特地约请她吃饭,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她早就不去幻想。
果然,那天的饭局上见到了久违的晏成安。晏成安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亲切地向潘志源引荐,说这是一位故人的女儿,在国际咨询业都小有名气,宾主尽欢。
晏成安拿着茶海给她斟了一杯,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小姐还是这样爽快。”
沈西夕坐着不动:“各取所需,何必废话。”
晏成安将茶杯往前推了一推:“别紧张,现在没什么特别要你做的。等你进入晏氏,我自然会告诉你下一步。来,喝茶先。”
沈西夕依旧未动:“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会帮你?”
晏成安狡黠一笑:“你不是已经开始了么?”
沈西夕不禁直脖子,却说不出话。
确实,明知道晏成安不会白白帮自己的忙,可是终究是接手了晏氏的ase。这么大的项目太有诱惑力了,对于刚进入亟需确立地位的她至关重要。
这个项目是晏家的,一个在她心底深埋多年她自以为已经湮灭的念头,一经触发又勃勃而动她想要晏家的两个男人知道,她沈西夕配得上任何人。
晏成安面带得色地瞥着她:“在利益面前,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沈西夕冷冷地回望,谁都知道晏家三爷最是清闲无争,如今也按捺不住了。
早有人替他抱不平,说晏怀周故去之时晏成安还未成年,偌大的家业都把持在了晏成山手中。如今晏成山老了,宁可交给初出茅庐的孙子晏兮远,都不肯分出些给正值壮年的弟弟。嫡庶有别,还是不亲。
对于这些话晏成安向来挥手一笑,我这身体可禁不住,从小若不是大哥疼我,哪能长到现在?我且乐我的。
众人都道晏成安淡泊名利,知足感恩,可沈西夕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就不怕我告诉晏兮远?”沈西夕终于开口,“利益如今可是在他那一边。”
晏成安盘着手里的珠子似笑非笑:“女人爱俏,阿远这小子确实讨人喜欢,可惜啊,你就不用想了。”
沈西夕哼了一声。
晏成安随手从桌下抽出一张三叠的信纸递到沈西夕面前:“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恋旧,我刚好翻出些旧东西,沈小姐看看。”
沈西夕狐疑地接过来展开一看,瞬间变色。
这是一张字据,上写道:今收到晏家补偿金一千万元整,自愿从此放弃追究晏兮远对我女儿沈西夕的性侵之事,永不提告。落款人:沈家富、王秀玉
“你!”沈西夕怒道,“你这个小人,背信弃义。”
这一千万晏成安拿了九百万,也答应了沈西夕的三个要求。第一,不立字据留下任何证据。第二,不告诉晏兮远。第三,这笔钱不让沈家父母知晓,即刻送自己出国。没想到他竟然背地里去找自己的父亲和继母签了字。
“啧啧啧,沈小姐说的什么话?你那会儿是未成年人,自然要有监护人做主,不然我大哥怎会放款呢。”
晏成安不紧不慢地端起杯子喝茶:“再说了,用性侵提告之事威胁晏成山要封口费的主意可是你出的。小人是你。”
沈西夕用力将手里的纸攥成一团,晏成安也不着急,他轻佻地朝沈西夕一笑:“我也不算完全不守信,这件事晏兮远不知情,所以,你在你的小情郎眼里还是清纯的小可怜呢。你说我要是拿给他看看……会怎么样呢?”
晏成安的守信自然不是为了沈西夕。
满城搜寻“私奔”的少年时,晏成安嘴里焦急万分,心里幸灾乐祸。晏成山精心栽培骄傲不已的孙子竟然也有这样一天。
他正在盘算着怎么给做八卦的朋友发点料。不想还没到放学,那个女孩竟然在她自己家门口附近被自己手下找到了,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