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启的确不会忍气吞声。
他答应了老相国不杀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但也只是不杀他们而已。报仇的方式有很多,杀人只是最后的一种手段。
若不是老相国登门,挚启其实已经忘了华亭府之事还有秋甫与曲复的戏份。他之前的话并非为了宽慰将死之人,秋甫等人的计谋对大局的确没有任何影响。
不过算计自己身边人这件事,挚启不打算就此揭过。
老相国走后的第三天,秋甫与曲复一派的官员有不少突然卧病不起。朝堂上文官一下少了近半,临安城中的药师医者顿时忙碌起来。
各路名医出入相府官邸,时不时碰到一起还会愁眉苦脸的讨论病情。然而一连数日不见好转,就算已经多日不上朝的赵臾也收到了消息。
御医开始出现在这些官员府中,并且在发现相似的症状之后同样皱起了眉头。束手无策的他们经过多次会诊之后,将这场目标十分明确的病症定为恶疾或者瘟病。
这个结论让整个临安城陷入了骚乱之中,就连皇宫也因为这场怪病封锁了不少区域。一时间人心惶惶,就连改元四十年的喜庆都烟消云散。
就在所有人担心瘟病会随着时间流向更多人身上时,这场不知源处的怪病却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
众人还来不及庆祝临安重获新生,一个惊天噩耗便从凤凰山传来——老相国归天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临安城陷入了悲痛之中。这位老相国的福祚绵长,一直是临安百姓津津乐道的谈资。
曾几何时,城里很多人都觉得老相国会随着这个王朝的逐渐强盛一直活下去。百岁之后步入人瑞之列,这六十年里似乎一直都在证实这个传说。
如今这个传说破灭了。
城中无数官员、百姓自发的涌向凤凰山方向,想要给这位为南朝奉献一生的老人送上一分祝福。
挚启和陆恒也是其中一员,此刻正随着人流蠕行着。
“我以为你会让那些人再多吃些苦头。”陆恒看着人群前方属于右相府和御史中丞的马车,调侃道。
“老相国值得所有人去瞻仰。况且我答应过不杀他们,若是再让他们再躺几天,我怕这些体弱的文官真的死了。”
人潮拥挤却不混乱,对于这个离开朝堂六十载,只留下一生传奇的老人,他们并不想惊扰其最后一程。
人群遇到官员的车马主动让行。在他们看来,这些以老相国学生自居的为官者,应该是他最想见到的那批人。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所有人抵达之前,已经有一个略显沧桑的背影站在了灵堂中。
“拜见陛下!”
众官员恸哭着进门,还不等见到老相国,便被棺木前赵臾的身影惊得跪倒在地。
左右都是要跪着,只是在他们的料想中,自己应该是跪在蒲团上,绝非此时的地面上。
陆恒也跪倒在人群里,不过挚启这次没有跪。他绕过埋着头的京官们,在他们神色各异的余光中,缓缓走到了赵臾身侧。
棺木中的老相国看起来很安详,挚启扭头看向赵臾,在他脸上察觉一丝难得的悲戚。
“当年我起兵逐鹿天下,他就是军中谋将。平定南朝之后,他又成王朝肱骨,操劳一生。他是陪伴我最久的朋友,如今也走了。”
赵臾的声音很低,只有旁边的挚启才能听见。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让挚启看到帝王柔软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