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笙禾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她笑容浅浅,仿佛世间阴霾从未触及她的眼眸。
此境虽逆,未令其心沉沦。
他恍然,这女子犹如恒日,光华不息。
“行吧。”他轻轻执起她的手。
倾沐却驻足不前,仅以目光锁定了他。
“何事?”路笙禾问。
倾沐审视他良久,方启唇:“仙途漫漫,吾需一解,非乎?”
路笙禾微愣:“解?何解之有?”
观其风轻云淡,倾沐怒由心生:“汝忘矣?吾辈已缘尽,且由君言!”
路笙禾望向她,嘴角难掩笑意:“故如何?”
倾沐怒意更甚,甩开他的手,声调陡升:“故而,君现以柔情深意示人,意欲何为!”
泪光闪烁,她心绪难平。昔日温情者他,今日绝情者亦他,倾沐自觉愚钝,似傀儡般任人摆布。
人非木石,岂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纵使今日路笙禾解其围困,如救世主般自天而降,带她逃离是非,乃至揭旧伤以慰其心。
然,这一切,难掩彼时他之羞辱,令她心如刀绞!
路笙禾见其红润眼眶,心弦一紧,欲抚其颜,却被避之。
“歉意深深。”他语带苦涩。
“为何?”她只求一因。
何故冷暖无常,将她捧至九天,又狠摔尘埃!
他低眉,避其视线,唯有三字:“歉意深深。”
此三字,如磐石重击,碎其最后一丝希望。
“路笙禾,”她强忍心痛,“吾乃有情众生,非无情之器,若君尚存人伦,勿再扰吾心。”
言罢,她转身欲去,路笙禾欲留,却被避开。她回首一瞥,眸中泪光令他心颤。
“歉意深深。”他唯有无力之语。
此三字,于倾沐而言,最为不愿闻。
她令他编织谎言,欺瞒一时,但凡出口,她愿信之。
路笙禾不解,纵世间万箭穿心,恶语相向,皆不能伤她分毫,不及他所为万一。
他是何等可恨之人,撕裂其心,碾作微尘,复妄图缝合。
“吾恨汝!”三字掷地有声,倾沐决然而去。
路笙禾立于原地,静观其渐行渐远,直至身影消融于视野尽头。
出疗养之地,倾沐见门前车列,悔意顿生。
未驾车至此,亦无车可雇,徒步下山,此乃天意弄人?
早知如此,何不与路笙禾争执于山下?
倾沐,悔不当初!
马洋见倾沐独出,不见路笙禾,心生疑惑,欲上前问候,却被倾沐狠狠一瞪,径自绕行。
马洋愕然。
倾沐负气沿公路而下,不知行至何时,天色已暗,借昏黄天光,惊觉路渐狭,终至绝境,无路可行!
天命弄人!
倾沐自嘲,路痴之名,诚不欺己。
转身欲归,却入另一歧路。
“天意,亡我也!”倾沐仰天长叹。
马洋驱车下环山道,天色已暮,屡屡侧目寻觅,未见倾沐踪迹。
此情此景,悖于常理。倾沐即便先行,怎可能快过车马?
四轮驱动,片刻可达,然近一时辰,马洋未见倾沐,莫非她御风而行?
及至城郊,马洋忧虑愈甚,望向后座的路笙禾:“少爷,未见人影,遣人寻否?”
路笙禾凝视窗外夜色,眉头微蹙:“归!”
马洋方向盘险些失控,复述:“归乎?”
路笙禾注视他:“吾言不明乎?”
马洋急摇头,不敢怠慢,调转车头,重返山路。
倾沐气喘吁吁,坐地拭汗,病体初愈,长途跋涉,加之山风凛冽,头痛欲裂。
幸得路笙禾外袍加身,虽心中怨怼,不可否认,此人尚有可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