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房门便从里面被人推开,走出的姜清端着瓷盆,面色平静地将房门带上。
石龙石虎此刻依旧守在外面,听见动静,见姜清姑娘出来,于是小声问道:“姜姑娘,小公子他睡下了吗?”
“想必是烈酒喝多了些,迷迷糊糊洗漱完,小公子倒头就睡,此刻想来已经是进了梦乡。”姜清点点头。
“那行,我们就先回去了。”
石龙石虎一边说,一边向着外面走去,姜清驻足看着他们的背影,停顿片刻后,也跟着走了。
院子外的一棵树上,黑鸦收敛着翅膀,无声立在枝桠根处,正盯着小公子的院子,眼里不时流转出亮光,在夜色里与四周融为一体。
没过一会儿,周遭谧静,整个镇关王府都悄无声息,昏睡在浓浓夜色之中。
黑鸦眼珠一转,不再舔舐修长的羽毛,扑腾翅膀顿时飞向了王府更深处。
而此刻屋子里,陈观坐在桌前,眸光幽幽,浑然没有醉酒的样子。
天下没有安全的地方,身处镇关王府之中也同样如此。
从石龙石虎听谴老妇人安排,被安插在陈观身边时,他就一刻也不曾放下戒心,甚至他怀疑说不定出入府邸时,正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自己。
所以他要骗过所有人,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能依靠的除了老先生赠予的佩剑外,就只剩下当着石龙石虎面挑选出的姜清,以及隐藏在暗处的姜清的妹妹两人。
尽管最终的作用不大,可多多少少能起些效果。
方才醉酒不过是在酒楼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陈观先是在饭桌上故作惆怅,不停往杯中倒酒,一口接着一口痛饮,后面满脸酡红,支支吾吾却说话不停,彷佛嘴上没个把门,将心里话一股脑的吐露而出,其中自然只是三分真夹带七分假。
至于官远艳如今是否相信,这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一颗日后会长成参天大树的种子,茂密的树冠会遮挡她的眼界、交错的根系会阻碍她的脚步。
既然官远艳要作出一副暗许芳心的作态,不论真假,陈观不介意接着演下去,这对他没有坏处,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借此逢场作戏来误导背后掌握局面,手执棋子的大人。
陈观不想再这般完全被动下去,这会让他缺少安全感,担心不知何时就会飞来一道剑光,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凄凉无比的下场。
景国边疆的汉王要左右他的生死,玉瓶山要左右他的生死,宫里那位贵人要左右他的生死,就连身处的镇关王府也不例外,有人暗中蛰伏伺机而动。
陈观受够了,他心中很早就憋着一团火,一团愈演愈烈、无法被浇灭的火,既然他没办法好过,那么都别玩了,谁也别想就这般调兵遣将,轻轻松松便掌握了这复杂的局势,乃至掌握所有入了局的人的性命。
陈观要改变如此不利的局面,要将局势的发展势头逐渐拿回手中,重新占据主动,就算是棋子,也要成为左右胜负的关键一手。
烛火旁,陈观坐直身子,头一次无比郑重地落笔写字,纸张上不同于以往歪歪扭扭宛如蚯蚓的墨迹,这一次倒是端正了许多。
字里行间,波诡云谲。
人如幼虎,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