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玄信蹒跚的身影渐行渐远,向问天收回目光,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悲凉。
谁能想到,堂堂长安八大寺之一的牛头寺住持,竟然会落到如此下场?
即便曾经敌对,可看到玄信遭此羞辱,依然让人感到愤愤不平,这无关乎对错,而是对于一个修士尤其是大修士应有的尊重。
相信用不了几天,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就会传遍整个长安城。
借打压玄信来立威,大兴国寺方丈方观大师的威名,在长安修士中间想必会更加响亮。
向问天忽然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玄信极有可能走不到嵩山!
就算方观不杀他,以他现在虚弱的样子多半也会倒毙在路上。
长安到洛阳最难走的崤函古道,只怕就是玄信的埋骨之处。
眼看着已经快到黄昏,向问天稍一思索便拿定了主意,一仰头喝完杯中酒,骑上马往东而去。
这段官道还没有出关中平原,地势平坦,车马行走较为顺畅,白天人来人往很是繁忙。
随着天色渐暗,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队商旅急匆匆赶往滋水驿,官道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了。
向问天并没有策马狂奔,而是按照正常速度往前走,终于在天黑之前望见玄信二人的背影。
远远看去,玄信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那头陀不为所动,始终慢悠悠地跟在玄信身后,既不催促也不搀扶,就这么冷冷地看着。
向问天心中暗叹,驱马缓缓跟了上去。
玄信二人都没有回头,只是低头赶路。
“像你这个走法,半夜才能到下一站昌亭驿。”
向问天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就这么大模大样地和玄信并肩而行。
“怎么,你也不肯放过老衲?”
玄信扭头看了向问天一眼,脚下并没停留。
“雍泉寺的时候,你用秘术召唤密迹金刚偷袭我,牛头寺我三声暴喝送走茂杰,咱们之间已经扯平了。”
“扯平了吗?老衲心中还有一口恶气横亘于心,一直未能释怀!”
“就算想给你徒弟报仇,也得等你恢复了修为再说。”
“哼!”玄信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我去洛阳公干,不忍见你受此屈辱,干脆送你一程。”说话间,向问天翻身下马,将坐骑让了出来,“别走了,骑我的马吧。”
玄信闻言停下脚步,喘了两口气,才再次看向向问天:“你对我示好,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没错,”向问天当即点头,“我想要方观、方慈与淮阳伯府一案的确切证据。”
“哈哈哈,”玄信放声大笑,尽管笑声虚弱无力,但其中的讥讽之意却是尽显无遗,“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交给你?”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大家都直来直去直击要害。
“凭我能帮你,”向问天说着朝那头陀看去,“还能救你!”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头陀就像是没有听到两人交谈一样,安安静静地站在玄信身后。
“我不需要人帮,更不需要人救,你走吧。”
玄信的回答并不意外,向问天却仍不死心。
“你如果真有必死之心,早在被人封禁时就该力战而亡,何必拖到今天?”
玄信冷冷地看了向问天一眼,不再开口,迈开双腿继续前行。
向问天牵着马,慢悠悠地陪在旁边,自顾自地说着心中猜测。
“我始终认为,能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熬出头的人,必然都有过人之处,比如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