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摘下眼镜,抹去流下来的泪,低声叹了一口气,“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妈她……唉。你看到了小孩不该看的一幕。”
“当时的情形混乱,她也没料到会被我看见。那天我下了晚自习回家,打开家门,正看见那女人的丈夫和我妈在里屋拉扯争论,我爸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他们谁都没注意到我。那个男人不停地大声嚷嚷说要告到我爸单位去。你不知道平时老实木讷的男人气急了有多可怕。我认识他那么久,从没想过他会那么凶。我吓得全身哆嗦,站在门口动不了。我妈拉着他的胳膊不放,一个劲儿求他冷静点,别冲动,拉扯到最后,最后,就发生了那一幕。我当时傻眼了,心里难受死了,可我不敢哭不敢叫,生怕他们看见我,只能憋着,使劲儿地憋。”
“唉,”沈昕伸过手来轻轻地覆在我的手上,把温热绵绵地传递给我,关切地问:“后来慢慢好些了吧?”
“开始那几个月最严重,后来淡了些。不过,我从未停止过懊悔自责。当初要不是我告诉我妈,就不会有后来那些悲剧。我为什么不能像小说里那些聪明有决断力的女孩子一样自己去把问题解决好呢?为什么偏要告诉她?后来那些年看着她在痛苦里挣扎,我真恨自己的莽撞。为什么要说服她相信?你说我怎么那么笨?”
沈昕柔声安慰道:“你那时只有十几岁,能懂什么?”
“过去十六岁的女子都当妈了。可我白痴得就像个三岁小孩。我要是成熟些该多好。我怎么就那么笨呢?一点主见都没有。”
“小时候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该如何面对突降的灾难呢?你给自己背这么大的包袱,对你不公平的。更何况,你妈妈已经不在了,她不会再有痛苦了,放下这些吧。”她的口气耐心而恳切,眼神极其温柔,仿佛穿越到当年,她在安抚那个受了伤害不知所措的孩子。
我心里感动,喃喃道:“道理我都懂。我明白我该忘掉那一切。发生了的永远不可能改变,想着它有什么用呢?可……我就是忍不住想。”
“什么都需要个过程。你现在能把它说出来,就说明它在你心里已经不那么顽固了。总有一天你会放下的。”
“会吗?真的会吗?”我在问她,更是在问自己。
“需要一段时间。遭遇不幸后,要尽早把负面情绪发泄出来,憋得久了,怨恨和惶恐难免会扭曲心理和性格。小孩自己不懂得该怎样做,没有大人的帮助,很难走出来。可惜你当时没能及时得到心理疏导。”
“你说的太对了。你怎么懂?你学过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