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候,胡人杰啸声一转,长歌当哭:“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这是一首自我叹息生命短暂、光阴易逝的诗,借蜉蝣这种朝生暮死的小虫写出了脆弱的人生在消亡前的短暂美丽和对于终须面临的消亡的困惑。情调敏感脆弱,充满感伤情绪,精于比喻,意象鲜明,富含哲理。
没想到这样的诗,被胡人杰唱出来,竟然有着极大的威力!
玄武营的人都是粗坯,虽然听不懂诗词的含义,但却被圣言约束,浑身气血受阻滞,手脚变得很沉重,想举都举不起来,更别提拉弓射箭了!
歌声未歇,忽然有一个清脆悠扬的声音传过来,出自于站在胡人杰身侧之人:“还不跪下,祈求饶命!”
胡芸儿精通音律,同时她也是鸿儒,吐气开声,与歌声相合,加强了胡人杰的圣言威力。
那些玄武营的士兵心惊肉跳,就像被父母苛责叱骂一般,莫名其妙的就跪下了!
还有两位武师强撑着不肯跪。
胡三春面无表情,毫不犹豫,重剑连挥,将他们斩杀。
重剑劈在脖颈上,连一点儿阻挡都没有。
那些个玄武营的士兵被吓得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远处的两位宗师,眼见大势已去,不敢再待在这里,仓皇之间,只能转身逃走。
他们修为境界高,对圣言的抵抗力较强,虽然也受到歌声影响,但气血受阻的程度较弱,再加上肉体强悍,逃走的速度很快。
胡三春关注的焦点是守护胡人杰,震慑眼前的玄武营士兵,没想着去追那两位逃走的宗师。
在山谷两侧埋伏的孙凉石和胡痴汉只是高阶武师,不是宗师的对手,压根儿就不敢追。
这时候,戴着面具的胡芸儿启动了!
她施展青云仙步,紧追两人而去。
她的脚步轻盈,踩在地上,没有一丝脚印,踩在草丛中,草木未折。
那两位宗师刚逃出谷口,就被胡芸儿追上了。
胡芸儿是炼气十一层的修士,相当于玄阶宗师,而那两人都是黄阶宗师,所以她没有祭起飞剑隔空杀敌,而是想真刀真枪做一场,看看自身实力究竟如何。
她没动用背后插的两口灵剑,而是另外又取出一口剑,这口剑乃是半灵剑,是她借助于祖家的兵器铺子自制的。
李章和张岩池虽然察觉有人追上李,但他们没有停下脚步迎敌,因为此处距离山谷太近,山谷里还有一位武道宗师,再加上邪门的内阁首辅胡大人,让他们心中生畏,不敢在此交手。
胡芸儿懒得废话,直接动手,一招“青云出岫”,从背后斩向李章。
李章侧身躲避,以为能躲过去,然而他没想到,胡芸儿施展的青云出岫属于上古仙宗青云门的剑诀,借助于“半灵剑”,将剑气放出两尺有余,有没有这两尺,差别太大了!
李章避开了剑尖,然而却被剑气所伤。
剑气伤人,直入体内,外表看着伤痕不明显,但内里经脉破损,生机断绝,李章原本还在奔跑,忽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手足抽出,面色变得青黑,再也未能爬起来!
见了这一幕,宗师张岩池被吓坏了!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起来三位宗师死了两位,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作为刀口舔血的武人,张岩池虽然也怕死,但更怕不明原因的死!死得太轻易了!宗师皮糙肉厚,还有一层护体罡气,哪那么容易死呢?
张岩池一生所见,多是武师之间的厮杀,但也偶然见过武师和炼气士之间的厮杀,炼气士以气伤人,结果便是这样,体表看不出明显伤痕,然而受伤的人即便活下来,也很难疗伤治愈。
他知道自己遇见高人了,而且还是出自仙门的高人!
他心中胆怯,不敢交手,也无法逃走,只能停下脚步,双膝跪地求饶。
“仙师饶命!”
胡芸儿冷哼:“饶你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张岩池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仙师无论说什么,我都会答应,只求仙师,饶我性命。”
“我要你发下天道誓言,从今之后,远离京师,不得助纣为虐,为泰武王效力。”
“请仙师指点,我该往哪里去?”
“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去,就是不能投奔苍兰国皇室!”
“小人明白,在此起誓,谨遵吩咐,若敢违背,天地不容……”
张岩池指天画地发了誓言,然后过了一会儿,他悄悄抬头,发现不知何时,仙师已经离开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深吸一口气,随即转身离去。
他果然没有返回京师,也没有返回故乡,而是向着偏远的南方行去。
仙师说得没错,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苍兰国没有机会,那就去别国试一试。作为宗师,总有出头的机会。
等胡芸儿返回山谷的时候,她看见那三百位玄武营的将士还跪在地上,听内阁首辅胡大人训话。
做为儒门宗师的胡大人,已然是了不起的人物,胸中有一口浩然气,伴随着浩然气吐出来的话语,可以感天动地,不是奸佞之辈能承受的。
他花了盏茶功夫训话,然后将手一挥:“听我话语,速速起身!无罪之人,离去!轻罪之人,掌嘴;重罪之人,残害黎民者,斩之!”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都听明白了。
虽然不晓得谁有罪谁无罪,但众人都争着逃离山谷。不敢在这里待下去了。
可是每个人对圣言的反应不同,那些杀人如麻,罪孽深重的人,气血受阻格外严重,连爬起来都费劲,更别说快步逃走了。
胡人杰冷声道:“百息之内,无法离开山谷者,尽数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