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门。
整条街已经被做生意的抢占,御街都容不下,巷子两旁也堆满了小摊贩。
“叮铃铃”
随着铃铛声,又一支商队抵达。
京城“只进不出”。
除了垃圾和尿粪等,大宗物资往外运是非常严格的,并且也不容易隐藏,更何况现在的京城就像造银子似的,每天好几万甚至几十万两的银子的往外撒。
京城市面上被扫空了,除非柴米油盐之类的民生物资,但这些大宗物资运入京城,本就是为了在京城售卖出去,也没有往外运的道理。
“大鱼每尾一钱银子,中鱼每尾七分五钱、小鱼每尾两分五钱。”
带队的掌柜报价。
伙计们整理各自的货物。
除了从天津带来的米面,还有沿途一路采购的物资,鸡蛋猪羊,麻布棉花,包括农户家的芝麻等,有什么买什么。
“你们周记的价格涨得太快了。”
“以前的大鱼,至少五斤重,你们现在的大鱼,才三斤多点,按照以往算是中鱼,还有价格也涨得厉害。”许多摊贩不满。
周记卖给他们的鲜鱼,不光偷工减料的厉害,还是以前的市场价,他们这些商贩采购了回来,卖到市场上岂不是毛也赚不到了。
周记的掌柜一脸笑容,丝毫不担心摊贩们的不满。
大揽总带商队,运载着大宗物料入皇宫,直接与皇城做买卖。
大生意要做,小生意也不能忘本。
掌柜自己负责这些小生意。
“各位。”
掌柜的等人差不多齐了,这才拱了拱手,大声的开口,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我们周记虽然涨价了,可涨得是最晚的,也是涨得最少的,因为我们东家说了,生意要一起做,不能吃独食,如今的情形,诸位也晓得,不用在下多说。”
“许多商行全力和宫里头做生意,我们周记的大揽总也提出,皇宫里给银子痛快,价格也高,不然也没有诸位把自己的铺子改到此处。”
“但是我们东家不同意,所以我们周记留了两成的运力,就是为诸位留下的。”
掌柜的不怕闹事。
有理说遍天下。
何况许多摊贩是他相熟的面孔。
生意人嘛。
哪里利润大就往哪里去。
现在皇宫西门外就是天下利润最大的地方,许多生意人放弃原来自己的地方,来这里挣钱也是正常的,虽然知道不长久,可是利润高,快钱大家都想挣。
商贩们抱怨归抱怨,下手可不迟。
一箩筐一箩筐的抢鱼。
说是鲜鱼,其实已经死了半天了,现在天气寒冷,倒也的确是鲜鱼。
如果是以前。
这些鱼贩们把采购的鱼运回自己的鱼铺,或者放在冰窖冷冻起来,或者开膛破肚制作成咸鱼干,或者熏干,然后在市面上售卖,成为京城人家餐桌上的食物。
鲜鱼保存成本高,主要是大户人家,或者平民百姓大日子的时候,宴请上采购鲜鱼,售价是最高的。
其次才是咸鱼干和熏鱼干。
不过后两者卖的更多些。
现在这些鱼贩并没有这么做,他们把鲜鱼带回去分给各片坊的百姓们,由他们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制作成熏鱼干咸鱼干,希望最后几天的功夫,能抓紧时间卖去皇宫,挣到最后一笔钱。
他们这些小摊贩挣得不过是加工费罢了。
别看刚才和周记嘴上说的他们苦,又说鱼价高了,百姓吃不起,实际上他们才不会在乎,谁能和钱过不去,他们也是小老百姓,只想挣更多的钱。
周记带来的鱼,猪羊鹅等,还有油盐酱醋等,这些多散给了商贩。
他们主要是带来了粮食和豆料。
一百多架车。
近八百石的货物,五天的时间,三千多两的售价,一千五百两的利润,两趟就是三千两,扣除工钱伙食,牲口豆料等等,净利润两千多两。
周记虽然不大,可往常一年的盈利也才这个数。
......
商行与皇宫的生意,每一笔都有记录。
厚厚的账本,朱由检已经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商行名字,以及这些商行的运输能力和从事的行业,通过这本账册,就能了解大明的商业。
而朱由检仿佛看到了陆权与海权。
比如西班牙大帆船,一艘可以运输一万数千石的物资,而陆地上的商队呢,一架马车平均运载六石已经是大的马车了。
所以陆地上需要运输一万三四千石的物料,那么就需要两千两百余架马车。
两千两百余架马车,需要至少五千名车夫,还有随行的伙计等等,运输队的人手至少有好几千人。
一个能组织好几千人势力的商行,还叫做商行吗?
所以哪怕是清末,北方商业规模最大的张家口大同等地,势力最大的晋商,在道光九年一跃增长为九千六百七十驼和两千七百零五架车,不过只是合计为两万五千石的物料。
这就是区别,十七世纪两艘西班牙大帆船的运载量而已,两三百人就可以做到的事。
所以贫穷的西欧有动力发展海贸。
一艘帆船的盈利,就可以养活许多的人。
于是资本开始了兴起。
反观大明。
比如朱由检和勋贵们谈妥的百万石的粮料,这不是普通商行可以承担起来的,明初的开中法,就是由商人们负责运输,最后失败了。
商行可以负责起数千石,甚至近万石的运输能力,所以明初的商行们,刚好可以满足边地各个卫所的需求。
一支商队,六七百架车,千余人,往目的地的卫所运输五六千石的物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