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四处向邻里借钱,才勉强安葬了父亲。
每过一户人家时,顾怀安都会多次对着那户人家的家门鞠躬致谢。虽然邻里都是出自真心帮忙,但顾怀安也知道有恩需还的道理。而现在,身无分文,衣衫单薄的他只得顶着寒风家家门前拜谢。
顾怀安将父亲和母亲葬在了一起。葬礼极其的简单,前来悼念的人也只有附近的邻里。顾怀安站在父母的坟前,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失去了父母,终于也是成了孤身一人。
顾怀安连续守了七天。
他站在父母的坟前,眼里死死看着那土堆。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柳材青的那句话,人死后好像真的不过就是一把黄土。
顾怀安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感受到了丝温暖,但是却又成了稍纵即逝的虚妄。而对于一个人来说,最致命的不是忍受苦难,而是那无法留住的幸福。
少年不明白爹对科举的固执,但最后那段时光的陪伴还是让少年放下了心中多年的成见。
“怀安哥,我来看你了。”
周晚柠将带来的纸钱和一点吃食放到了墓前。周晚柠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却憔悴无力的少年,心里是作痛,却不知怎样安慰。
周晚柠拿出了一束花,将它递到了少年的胸前。
“路上见好看特意摘的。没事的,我还在,我会陪着你的。”
这句话将周晚柠的思绪拉到了童年的时光。两个童年无忌的孩子,在田间地头嬉戏玩耍,最后却误入了深林。小晚柠被森林的黑夜吓怕了,以前睡前就总听大人说深山有野兽的故事。而顾怀安却紧紧拉着小晚柠的手,小怀安用不知从哪拿出的花安慰道:“晚柠,别怕,我在,我会陪着你的。”
……
“谢谢你,晚柠。”
顾怀安语气略有颤抖。少女坐到了少年的身旁,就这样轻轻靠着他。“怀安哥,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跟你一起。”顾怀安未有做过多的反应,而是沉默不语。周晚柠也不再说什么,就安静的坐在一旁。
夕阳的余晖红衬了半边的天空,两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但始终都未能重合。
直到日暮降临,少女才回去。
而少年直到夜幕才回家。
“顾怀安,好久未见。”少年还未到家门口,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处人影,走近才发现那人竟是柳材青。少年跑上前去,顿时有些惊讶。
“你不是离开了济宁,参军去了?怎么倒是回来了?”
柳材青却是上去给了顾怀安一拳,“我还没拿定主意,这几天一直待在城里呢。我也从周晚柠那里听说了你爹的事,你也别太伤心。”
顾怀安看着柳材青那深邃的眼神,顿时心里五味杂陈。柳材青破天荒的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两人就这样再次一同待在了日月星辰下。
“反正你也没拿定主意,那在这之前,就在我家住下吧。”
柳材青听了一愣,随后抿嘴笑了一下,“这些都以后再说吧,走,我带你散散心。我都听周晚柠说了,你小子天天在那山头待着,人都瘦了不少。再这样下去,你怕不是要随了你爹的脚步?”
柳材青见顾怀安没搭话,他又接了句,“生老病死,人之常态。顾叔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快振作吧。”
柳材青领着顾怀安一路,带着他来了往常的那片空地。柳材青坐了下来,同时拍了拍一旁,示意顾怀安也坐下。
两人相视一笑,感慨良多。地方没有变,却已是有种说不出的心寒。
两人就这样坐在这片承载了不知多少过往云烟的地方。顾怀安抬头望向天空,看着天空那群星璀璨,想起了自己父母,心头略有悸动。
柳材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他们这会想必正是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月光撒在少年们的脸上,仿佛正被月亮所抚摸,仿佛正被爱自己的父母抚摸。
看得出两个少年那稚气的脸庞上都显出了一丝成熟。“你后面什么打算?”柳材青一边问着,一边也赏起了月光。“先把欠的钱还了,我暂时还没什么打算。”
最近这一切的变故对于这顾怀安来说都来的太快了,但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反复无常。
或许在娘亲走的时候,顾怀安就已经成熟了。
“我想去边塞看看,说不定会加入边军吧。”柳材青眼里又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边军?那是能随便入的吗?话说边塞那有点远吧。”顾怀安语气显的有些急促。
“路程还好,也要不了多久。我们济州离凉州也挺近的。”
“至于边军嘛,我朝自武帝来可允自荐入军的。虽然有困难,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打算一人一马,过几日准备齐全了就上路。”柳材青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他语气激昂,双臂展开好似要抱住那轮天上月一般,猛的出了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