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锦衣卫一天一百二十里的路程押着严庆赶往京城,既不快,也不慢。
严庆乘坐的囚车是最下等的,没有门帘,因此凉风嗖嗖的吹着他的身子。
“你干什么?”
问这话的,是锦衣卫百户沈炼。
陆绎转过身,看着了一眼沈炼说道:“天寒,给他碗热酒暖暖身子。”
“与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沈炼拿出小刀在手里把玩着,阴阳怪气道。
“这才刚到第一个驿站,人冻坏了,上面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这罪。”
陆绎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是他的父亲陆柄给他私下里交代了,一路之上,照顾好严庆,至于原因,陆柄没说,陆绎自然不会问。
而这一路之上,沈炼对严庆可没有好脸色,是什么原因,陆绎不知道,只是将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
此刻,同样面对这寒风的,还有京城玉熙宫里几人。
玉熙宫大殿的左右又摆上了两排紫檀木的长案,司礼监的四大太监依然站在左侧,内阁的四人站在右侧。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嘉靖两个儿子,裕王和景王。
这两个王爷,出生仅差以一个月,裕王为兄,景王为弟,此刻二人正分坐在两侧。
大殿外刮着阵阵寒风,而玉熙宫的窗户和大门都敞开着,不出所料,定然是嘉靖皇帝的意思。
如果不是殿中烧着炭火,这几人怕是要冻得手脚冰凉。
众人的眼睛都望向麦福,因为在大明臣子的眼里,麦福就是嘉靖皇帝的代表,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皇上的意思,可麦福此刻也低垂着头,双眼望着地面,一言不发的站着。
终于,大殿里的深处,精舍里轻纱被撩开的声音传了出来。
“塔!塔!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嘉靖皇帝一脸冷峻地走了过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夏言领头,十一个人都跪拜于地。
嘉靖今日特意穿了件浙江产的丝绸做成的大袍,只是有些旧了。
走到中间的椅子上,嘉靖坐了下来。
“都坐吧!”嘉靖沉声道。
“谢皇上!”十一个人磕了头,都站了起来,却没有坐下去,因为夏言没有坐下。
嘉靖扫视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夏言身上:“阁老还是坐下吧!”
夏言没有坐下,拱手道:“皇上,浙江改稻为桑的事情没有办好,罪在内阁,臣身为内阁首辅,理应领罪。”
“麦福,你替朕去扶阁老坐下。”嘉靖淡淡道。
“是,皇上。”麦福赶忙走下台阶,双手扶住夏言的右臂。
“不敢有劳麦公公,老夫自己来。”夏言边说着,边扶着椅子坐了下去。
其余九人见夏言坐下了,也纷纷坐在了椅子上。
“朕这件衣服,穿了几年了,麦福?”嘉靖将长袍的袖子抓在手里,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麦福他迅速而恭敬地回答:“回皇上,这件袍服是嘉靖十二年,由江南织造局定制,至今已伴随陛下度过了八个春秋了。”
嘉靖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人人都爱穿新衣服,可朕就爱穿这旧的,为什么了?这么穿久了,它贴身。”
说完,嘉靖顿了顿,打量着在场之人的衣服。
“可你们不一样,一个个的官服都是三五个月就要重新做。”
严嵩赶忙说道:“皇上一片赤诚,厉行节俭,臣等铺张浪费,实在是有负皇上的爱民之心,臣等自既然起,当以皇上为楷模,以安民心。”
说着,严嵩一手扶着椅子便跪下来了。
众人见状,也跟着跪拜于地。
面对跪拜的众人,嘉靖淡淡道:“两回事!”
夏言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呵斥道:“皇上,年初的时候,臣想着在浙江改稻为桑,弥补国库亏空,可有些人却放任百姓通倭,以图阻止改稻为桑的国策,今天还有脸在这里说什么以皇上为楷模,以安民心,实在是大奸似忠。”
嘉靖也不反驳夏言,冲着严嵩说道:“严阁老,夏阁老说的这个人,是你?”
严嵩微微抬起头,缓缓回道:“夏阁老是内阁首辅,臣是内阁次辅,浙江的改稻为桑没有办好,夏阁老有罪,臣也有辅佐不利的罪过,还请皇上一并治罪。”
麦福眉头一挑,这严嵩倒是会说,主动承认罪过,也变相的说明了夏言是有罪的,至于问不问罪,多大的罪,那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了。
嘉靖目光一转看向了裕王,裕王也察觉到了这位父皇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一时间,双手紧紧捏着蟒袍。
“裕王,你说说看?”嘉靖点了他的名。
裕王微微一颤,一时间没坐稳,便跪了下去。
“儿臣...儿臣以为夏阁老为了朝廷殚精竭虑,虽然有过,但却无罪,还请父皇体谅夏阁老花甲之年,从轻发落。”
景王听了自己这位兄长的话,嘴角微微一笑,却被嘉靖敏锐的目光捕捉到。
“景王,你可有话说?”嘉靖又将目光投向了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