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长老院内吵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正在太皓院内冥想的杨倏突然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既似幻境,又像梦境,难以分辨。
“嘶……好疼!”杨倏未睁眼便感觉到了左肩刺骨的疼痛,额头上冰凉凉的,全身酸痛、动弹不得,心中诧异:“我不是在静室内冥想吗,怎么还受伤了,不能是在自己家里被人打了一顿成这样了吧?”
杨倏想了半天还是没能想明白怎么回事,但此时却感受到身体不受他控制地缓缓睁开了眼睛,心中大骇:“啊?这难道是哥哥以前说的夺舍?我被人夺舍了?”
虽然说杨倏早慧,比一般人家小孩来的懂事,但是究其根本其实还只是个孩子,连大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何况杨倏呢?
杨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地扁一扁小嘴,想找自家兄长的大腿,抱着大哭一场,但是根本做不到。
下一瞬,从左肩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将杨倏的心神拉了回来,嚷嚷道:“你躺好啊!别乱动…痛…嘶…好痛…”
一想到自己不仅控制不了这具身体,还要体会这具身体的痛楚,杨倏更崩溃了,心想着还不如让自己魂飞魄散了。
“吱”的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杨倏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哥!哥!快救我,这个人他不是我啊!”
但是缓缓映入眼帘的人并不是自家兄长,而是一个碧玉年华的姑娘,韶颜稚齿,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宛若谪仙,想必未来一定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杨倏不禁看呆了,都忘记了自己方才还在高呼救命。至少在杨倏眼里,眼前的这个姑娘美得不可方物,她比所有的同门都美,无论男女老少,以至于一时忘了疼痛,直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忍不住喃喃道:“好美!”
听得声响,刚为“杨倏”换完额间的湿布,正准备擦拭“杨倏”刚刚因为翻身伤口再次开裂而流血的左肩,略带喜意地道:“小朋友,你醒啦!”
杨倏大喜过望,以为自己能够开口说话了,正欲开口解释,就听得“自己”沙哑着喉咙开口喃喃道:“娘亲……”
“白高兴了……”还未发完牢骚,杨倏刚听得“自己”懵懵懂懂地念叨完,就又只眼前一黑,顿时明白了“自己”因为高热又晕过去了,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正以为自己也会随着身体的昏睡而失去意识,就听到了床边的人儿叹了一口气,用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而后耳边传来了清亮质润的声音,语气中带有几丝烦恼:“怎么又起烧了?三天了,吃了药也不见好,这样下去人都要烧坏了。”
陌生的地方,从未见过的人,杨倏心中猜测自己应该是突破时进入了一个梦境,或是一个幻境。
虽然说也没听说过谁引气还会进入这般的状态,但事关个人修行,没人传出也属正常,毕竟修行路上的梦境或幻境大多与自身心魔有关,传出去了不是给仇家可趁之机?
下一瞬,杨倏方才陷入黑暗的世界又明亮了起来,左肩伤口的痛感已经不甚明显,只有在有所动作时撕扯到伤口才疼得厉害,身上的酸痛感也已然消失。
随着“自己”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杨倏也终于有机会能够看清自己当前所处之处,仔细打量房内情景,迎面是推开半扇的窗户,窗棂下有一张简单的梳妆台,桌面陈旧但铜镜光洁如新;身下的床谈不上舒适,但被褥散发着芬芳清香;正对着床身的是一面成色一般的屏风。
“这应该是那个姐姐的闺房吧,但一切都很普通,多为山下器物。”
杨倏最终得出结论──他没被夺舍,而后便不做挣扎,静静地看着这幻梦如何发展。
再一抬眼,杨倏便发现,那个如天仙一般的姑娘身着蓝色长衫正端着一个木盆正绕过屏风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近,小小的人儿也因为漂亮姑娘的靠近有些紧张与羞赧,多亏了自己的这具身体不争气地呆愣着一动不动,杨倏也能不争气地多看两眼。
“呀!小朋友,你终于醒了!还难受吗?”看着“杨倏”已经醒来,靠自己坐起身,那姑娘的欣喜溢于言表。
“杨倏”摸了摸左肩,怯生生地道:“疼。”
那姑娘放下木盆,取下“杨倏”额头上的湿布,放入盆中仔细搓洗后,又上手帮杨倏擦拭小脸,一边仔细擦拭一边开口询问:“小朋友,你知道你家在哪吗?”
“杨倏”皱着眉努力回想后,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
正替杨倏擦拭着的手顿了顿,而后又继续动作,又开口问道:“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走失的吗?”
“杨倏”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片猩红,杨倏亦是如此,而后,惊人的痛处袭来,“杨倏”猛然抱住自己的头:“好红!姐姐,我……我不记得了。”
那姑娘瞧着小孩突然神色痛苦的抱住头,连忙放下将人搂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杨倏”的背安抚着:“头痛就不想了。”
“杨倏”将头埋在清瘦的肩颈,轻嗅着令人心安的清香,也是逐渐放松了心神,半晌过后,怯生生地开口道:“姐姐,我好像知道自己的名字……姐姐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眉眼间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孩,只见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眸正盯着自己,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显得格外惹人怜爱,不禁心中感概,这孩子眼睛长的真漂亮。
捏了捏“杨倏”的小手,柔声道:“小朋友,问别人名字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呢。”
“杨倏”不太肯定地答道:“倏儿……梦里的人,好像是娘亲,总是对着我叫这个,这个应该是我的名字。”
“好的,倏儿。我叫何羲,小字羲和,和煦的和。”何羲灿烂一笑,有如春风拂面,暖阳和煦,一时间房内寒意渐消。
“我好像四岁了。”
“倏儿真厉害,又想起一件事呢。”
何羲又逗弄了一会儿“杨倏”后,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而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羲姑娘,李大夫来了。”
“好的,刘嬷嬷,快请李大夫进来。”何羲赶忙答道,而后起身开门。
不多时,中年蓄须的李大夫紧跟着何羲的步伐走近,坐在床边替“杨倏”把脉,片刻后答复何羲道:“令弟的病情大致好了,左肩上的伤口仍是不宜触水,每日擦拭身子便可,退热的方子便不开了,我再开几副益气补血的方子。”
何羲连忙道谢后将郎中送出去,此时“杨倏”突然在掀开被子,不小心牵扯到了左肩伤口,疼得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但看见自己穿着不合身的宽大里衣,也顾不得疼痛,赶忙下床扑腾着小腿到何羲身边,“姐姐,倏儿的衣裳呢?”
何羲以为“杨倏”会冷,便和郎中道了声抱歉后,将“杨倏”带至了木桁旁,将已经捣洗过,祛除血气的外裳递给了“杨倏”。
“杨倏”并没有接过衣裳,而是伸出右手翻找了一番,在腰间处找到一个夹层,抬头睁着大大的眼睛,诚恳地询问何羲:“姐姐,能帮倏儿把这个地方拆开吗?”
何羲虽然颇感疑惑,但还是拿起旁边柜子上的剪子,拆开了夹层。
“杨倏”伸手掏了掏,从中取出一个料子上乘,样式精巧的小荷包,荷包面上绣着一个篆体的“杨”字。
打开荷包后,“杨倏”拿出了一个油纸包裹,小心拆开后,竟是一叠银票!“杨倏”随手抽了一张,其余的全都塞到何羲手中,然后走到正在等待何羲的李大夫面前,将银票递给其,认真道:“谢谢您,这是诊金。”
在场众人皆惊,如此富裕阔绰,这是哪家走失公子哥儿?
李大夫缓缓蹲下,帮“杨倏”略微凌乱的衣裳里衣整理好,微笑道:“好容易退烧了,可别再着凉了。你叫倏儿吗?”
“杨倏”眨巴着大眼睛看向面前文雅的郎中,乖巧地点点头。
李大夫握住“杨倏”的小手,与其对视认真道:“谢谢倏儿,何姑娘已经付过诊金了,倏儿不用再给了。”
“这样啊,那我也是要将诊金还给何羲姐姐的。”
语落,“杨倏”便又抓着银票急匆匆地向何羲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