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实为崇祯帝之欲擒故纵之计,他心明镜,非欲孔门尽灭,盖因打压孔府与士族之别,犹如众星拱月,孔氏仅为月旁一星。
帝之所向,实为儒教之权威,孔府不过风中劲草,首当其冲。
帝威震群臣,意在警示:莫触逆鳞,留孔氏一命,已是宽仁至极,至于衍圣公之承续,休再妄想。
岁月如梭,一甲子轮回,两代人更迭,崇祯深信,持之以恒,削弱儒学对朝政之束缚,两代人足以令“衍圣”之名淡出人心。
君言既出,驷马难追,崇祯旨意下达,如磐石难撼。
温体仁、熊文灿、范景文等重臣,面面相觑,终是温体仁轻叹,不再争辩。
温深知崇祯心性,理据充分,或可动摇圣意,然空洞之辞,绝难欺君。
故朝廷近年动作频频,非无因也。
孔胤植之事,即便巧舌如簧,谋反之罪,铁证如山,难逃法网。
此时,京营参将魏兴率铁骑至,阁臣亦纷纷起身。魏兴捷报频传:
“陛下,鲁王军不堪一击,我军大捷,斩敌三千余,俘虏万余,夜色茫茫,余敌逃逸,尚在追捕中。”
魏兴虽历战阵,昨夜之战,却如破竹之势,鲁王军未经训练,营中混乱,溃不成军。
魏兴费时良久方收拢残兵,皆因敌军四散奔逃,半数俘虏乃营外所获。
崇祯淡问伤亡,心系京营。
京营乃帝心血所系,异于边军及孙传庭、卢象升之部,完全依帝意操练。
新得战马两万,骑兵多为新兵,然在火器未兴之世,骑兵仍为战场主宰,帝之珍宝。
魏兴笑答:“陛下,伤亡甚微,仅三百余,且多因夜色昏暗,战马失蹄所致。”
帝闻之,神色未动,仅嘱继续追击,勿扰百姓。
魏兴惑于帝之不满,思忖大胜之下,何以如此?
遂言已派千总六员继续搜捕,并解释因护驾心切,故先行来报。
实则周遇吉早有部署,此战之重,在于护帝周全。
崇祯又询刘文炳等人安危,尤念刘文耀之勇。
魏兴喜报刘文耀等勋贵子弟英勇善战,刘文耀更亲手斩敌将,众公子皆战功显赫。
魏兴初时不信勋贵子弟能战,今则刮目相看,其勇猛超乎想象。
此战,不仅彰显皇威,亦见崇祯用人之明,不拘一格,方得此胜。
昨夜突袭,魏兴终窥见那群纨绔子弟之庐山真面目,平日间嬉笑怒骂间亦能吟诗作对,然一旦狠厉,竟似猛虎下山,无所畏惧。
彼等皆承武学世家之荫庇,无论体魄或武艺,皆凌驾于寻常士卒之上,非同小可。
尤以刘文炳与张世明为甚,魏兴曾暗中试其兵法火器之学,二人应答如流,其见识之广,竟不逊于游击将领。
正当此时,一骑如飞,血染战袍之刘文耀骤至,马尾悬敌首,奔跑间首级飞舞,而他却浑若无事,笑望崇祯,高呼捷报:
“陛下,鲁王亲军侍卫首领已授首!”其豪迈之态,令人动容。
群英荟萃,血染征袍,二十一人至,皆如血战归来之修罗。
刘文炳、张世明沉稳内敛,张世武与沐家兄弟难掩喜色,刘文耀更是得意忘形,将敌首掷于御前,崇祯微蹙眉头。
大明风习,不拘小节,见君不跪,然此群英竟不约而同,铠甲铿锵,行大礼于御前,场面蔚为壮观,令温体仁、熊文灿等阁臣刮目相看。
刘文炳思及入京营半年有余,脱胎换骨,昔日懵懂少年,今朝志在四方。
昔日碌碌无为,今朝心怀天下,崇祯之教诲,令其眼界大开,对海外奇闻异事充满向往,更欲建功立业,以报皇恩。
众将跪拜,实乃感激崇祯知遇之恩,令其重获新生,树立理想。
首战告捷,杀敌数百,众人自期获赞,尤以刘文耀为甚,搓手以待,望得圣眷。
然崇祯非但未赞,反蹙眉训诫:“斩几农兵便沾沾自喜?
此即尔等之志乎?
岂足以敌关外鞑虏,亦或出海拓疆?”
一连串反问,令刘文耀笑颜渐失,化作苦瓜脸。
崇祯之意,非在苛责,而在警醒。
骄兵必败,古训昭昭。
且鲁王军战力孱弱,夜袭取胜,不足挂齿。
遂谆谆告诫:“胜不骄,败不馁。敌寇众多,若小胜即骄,何能远行?弱小无知非生存之碍,傲慢方是。此言不独适用于尔等,亦适用于军国。”
言罢,令众将起。
崇祯之言,令群英惭愧,亦令阁臣深思。陛下昔日多言改革大计,而今更兼育人之道,温体仁心中甚慰。
刘文耀亦知错,欲检讨而词穷,垂头丧气。
崇祯见状,笑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此战功不可没,论功行赏。”
言毕,周遇吉等武将皆眼露精光,知有封赏。
周遇吉晋爵武成伯,赐蟒袍;魏兴封轻车都尉,赐飞鱼服。
余者亦各有赏赐。
至于刘文炳、张世明等,崇祯特提为京营千总,任其自选兵种,并赐斗牛服。
寄望殷殷,然亦诫之戒骄戒躁,再立新功。
夜幕下的突袭,悄然铸就了一位伯爵的辉煌,熊文灿与范景文心照不宣,酸楚之情溢于言表。
大明三百载,异姓封爵犹如繁星点点,唯洪武、成祖时璀璨夺目,此后军功封爵者,寥若晨星,连周遇吉亦感意外之喜。
崇祯帝无视文臣微词,阁臣满座,皆以文勋自傲,温体仁更是三公之尊,然帝心自有权衡,不欲文武失衡,武将亦应荣光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