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42章 完美新世界(六)(1 / 2)不要在垃圾桶里捡男朋友首页

床上的朱守成有了反应,喉咙里发出破烂嘶哑的齁齁呼吸声像头四蹄被绑、动弹不得的猪。

池小池注视着他:“朱老师怎么没跟警察说是我打的呀你不是看见我了吗?”

朱守成从绷带里斜过两只细缝似的青黄色的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啊我忘记了那一带没有监控,你没办法证明是我打的你。”池小池充满遗憾地啧了一声“真可惜,如果您去告我我就能把这个录音拿给警察了,还有这个……”

池小池拿出一张洗好的照片在他面前轻巧一晃。

照片上还带着新鲜的显影水的味道。

朱守成“啊”的一声叫出声来,既痛苦又着急,但池小池已经把照片重新收回,贴着掌心轻轻敲打:“德高望重的老师深夜在小巷里猥亵学生这样的消息可能比好学生入室盗窃坠楼身亡更值得八卦您说是不是?”

朱守成连气带急,身体轻颤着,热血一朝受损严重的大脑袭去,冲得他头晕眼花:“啊啊……”

池小池凑近病床,把所有最糟糕的信息一股脑儿塞进他的脑袋:“你说什么?老师你说大声点,我听不见。……您希望我把照片贴到哪里去?是学校大门口的布告栏,还是发到您所有同事的手机上,或者,我做出几千份传单,在您学校门口分发给家长?让他们看看,您这头快要老死的牛,打算怎么吃嫩草?”

说着,他把照片放回了书包夹层里,妥善放好后,便转过了脸来:“这两样东西怎么派上用场,我还要好好盘算一下。您放心,在您病好之前,我会为您好好保管。要怎么使用,之后,我很想听听您的意见。”

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朱守成的儿子端着一大杯热水进来了。

池小池便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朱老师,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我会常来看你的。”

他站起身来,面对朱守成的儿子,笑道:“叔叔,那我先走了。”

朱守成的儿子对以前那起“入室盗窃”案的了解仅限于老父口述,而朱守成又不可能把他对警察的那套说辞告诉儿子,以免他跑去质问池小池,反而暴露自己,因此他对池小池的印象相当不坏:“麻烦你了,还带东西。不过我爸他现在伤得很重,医生讲过只能吃流食,这苹果你还是带回去,免得坏掉了……”

池小池也不推辞,探手伸进网兜:“叔叔,我拿走一个吧。剩下的可以打成苹果汁,和在流食里一起吃进去。苹果对人身体好,让朱老师多吃点,能长命百岁呢。”

这样的一句话,让床上的朱守成急得浑身淌汗,只疑心那苹果里有毒,偏偏有口难言,生怕儿子跑去警察局报案,让录音和照片一并败露,一时头痛得像是脑子里进了个捣蒜的舂。

而这样的一张甜嘴,让朱守成的儿子对这个孩子印象又好了几分。

他把池小池送出了门去,还叮嘱池小池,他工作很忙,如果老父还执意留在这里,他会请一个保姆照顾他。到时候,还请池小池多去家里走动走动,替他照看父亲的身体。

池小池真诚地笑道:“一定。”

目送着朱守成儿子返回病房,池小池去了护士站。

护士站里,方才为他指路的苹果脸小护士还在。

池小池的笑容很亮,直晃人眼:“护士姐姐,谢谢你。”

“不客气。”任谁都喜欢礼貌又好看的男生,苹果脸小护士也不例外,她趴在自己的手臂上,身体前倾,问他,“所以他能给你看作业吗?”

池小池挺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没想到朱老师真的伤得那么重啊。”

“我骗你干嘛呀。”小护士摇摇头,“他伤成那样,脑袋里水肿得厉害,什么都看不清的,你还说要给他看作业。别说字,老大个活人在他跟前晃悠他都未必看得清……”

正聊着,墙上的紧急呼叫器乍然响起。

小护士立刻中止了闲聊。

呼叫器那头,是朱守成儿子焦急的声音:“来人!快来人!我爸状况不好了!”

小护士急忙起身,前去查看情况。

而池小池也带着满脸微笑,转身离去,并与迎面奔跑而来的医生、护士擦肩而过。

他举着苹果,轻轻咬下一口。

苹果表皮的颗粒感和果肉的清新甜香,在池小池唇舌间层层绽开。

池小池什么都知道。

在把铁棍上的血处理干净后,他又用打火机把铁棍表面从头至尾烤了一遍,去了郊外的垃圾站,丢进了一堆垃圾里。

他查过资料,录音不能作为证明人犯罪的直接证据。

昨天晚上,他把录音反反复复听了多遍,确认除了小男孩疑似被捂住口鼻的呜咽声之外,朱守成所说的话,都可以用“向学生借手套”来搪塞解释。

那池小池就不给他任何对外解释的机会。

既然拿出录音,也无法坐实他的罪证,那么,他就要自己制造一座监牢,把朱守成关在里头。

他要让朱守成把这件事烂在他肚子里,烂成一腔苦水,烂成毒,也只能贮存着,直到毒死他自己。

为了堵住朱守成的嘴,池小池还需要一样比录音更加有力的道具,来掐住这只老狐狸的脖子。

因此,他特意去向护士打听,刚从危险中脱离不久的朱守成,眼睛能不能看清东西。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预备好的东西就能派上用场了。

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池小池从书包里取出了那张所谓的“照片”。

当时情况危急,而且他根本没有能进行拍摄的工具。

所以他拿来了一张自己珍藏的照片,并借来了一点点显影液,涂在了照片背面,故意给朱守成布下了迷阵。

而这张迷阵里,甚至没有一个人,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雪地之上,印着两个手牵着手的人形。

那时的娄影和池小池,一个十三,一个十一。

在一个大雪天,他们出来玩儿,和筒子楼里的其他孩子打雪仗。

两人联手,战无不胜。

获胜之后,滚了一头一身雪的池小池在娄影的召唤下颠颠儿跑近身,乖乖蹲下,娄影则为他拂去头上大片大片的雪花,免得雪水融化进了头发。

池小池仰着头看了他很久,轻声叫他:“哥。”

娄影专心地:“嗯?”

池小池说:“哥,我想和你在雪地里打滚儿。”

娄影的手停了停,又无奈又好笑地说:“孩子话。又不是没见过雪。”

池小池耍无赖:“我就要。”

娄影想了想:“那好,我听听理由。”

池小池脑袋里满是奇幻的浪漫想法:“如果我们是两只熊猫的话,在雪里一起从这头滚到那头,不觉得很幸福吗?”

娄影:“好,你来扮演熊猫,我是专门喂熊猫的饲养员。”

池小池理直气壮:“不行,只有我一只熊猫,多傻啊。”

最后,饲养员妥协了,答应做一只陪小熊猫一起犯傻的大熊猫。

筒子楼后,有一大片未经染指的平整雪地,深可及膝,足够两个人折腾好一阵子。

结果,池小池自己翻了没两下,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从雪里翻身爬起来:“好像真挺傻的。”

娄影也从雪里翻起来,擦掉嘴上沾的雪沫:“傻吧。”

池小池看着他的样子,哈哈直乐。

娄影有点嗔怪:“还笑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吗。”

池小池小动物抖毛似的快速摇头,把头上脸上的积雪甩掉了一大片:“不知道不知道。”

娄影起身,回了一趟家,拿了一个修好的二手照相机,对准雪地上两只手拉着手的熊猫印子,咔嚓照了下来。

池小池好奇:“这是干嘛?”

娄影笑答:“给两只熊猫做个纪念啊。”

池小池走出了医院,没有回学校,而是回了家,回到了娄影坠楼的地点。

在几年前的冬天,他们手牵着手,在雪地里烙下了两个人形。

在并不遥远的夏天,他的身体坠落在地,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暗红色的血,以及一个由胶带粘成的人形。

而在现在,池小池摇摇晃晃地走到覆盖了一层薄雪的地面上,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

雪水渗透了他后背的衣服,而他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照片举起,贴在发烧的脸颊上,挡去了照到他脸上的光线。

照片后面,是娄影在洗印出照片后的题字。

“xx年x月x日,大小熊猫留印于此。”

现在,只剩下一只孤独的熊猫,在怀念另一个。

池小池把照片放进了自己的心口,同时做好了构想。

他要充分利用录音和这份“不存在”的照片,让姓朱的深信不疑。

池小池不会拿这些东西去报案,他要留着折磨朱守成,叫他学会什么叫恐惧,叫他日日沉浸在随时被揭发的惶恐里,生不如死。

他仍然会随身携带武器,如果朱守成敢暴力抢夺,或是入室盗窃,他就亲手杀了他,到时再参照他对娄影所做的,公布录音,并把罪名全部推卸在他头上。

然而,世事总不如人所愿。

池小池离开医院后的一天之内,医院对朱守成连下了两回病危通知书。

第三天,池小池接到了通知。

朱守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