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卜大营里,瞧着慕容氏大营内你方唱罢我登场,观战眺望的首领须卜欢却稳如老狗。
“首领,那慕容运不会靠烧自家营帐来引诱咱们吧,瞧火势都往中军帐去了。”
须卜欢蹙起了眉,慕容运难道要撤?没道理啊。
正在此时,只听身后的人群里有人喊。
“首领,旗云回来了。”
“旗云?”
屁股上被流矢蛰了一口的须卜旗云顾不得伤势,被人背到须卜欢面前,箭都没功夫抜就抢着将宇文坚的计划和盘托出。
须卜欢一拍大腿,哀叹道:“如此看来,前面慕容氏南营的哄吵,就是逊昵延那小子搞出来的,这火势怕也是。”
须卜旗云握着拳头,懊恼道:“逊昵延发起进攻的时间太早了,咱们错过配合的机会。”
很快调整好心态的须卜欢道:“战场多变,岂能样样料定。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慕容运营内的兵力被牵制,围在外面的本部人马必然不多。
来人,集结骑兵,随我杀奔慕容氏营地,一雪前耻!”
“诺。”
须卜欢一动,整个战场立马更混乱了起来。
慕容部南营。
“将军,须卜欢趁我营中起火,率兵突破封锁,后军都尉询问,是否派兵增援?”
此刻慕容运虽然扫清了营中残兵,镇住了内,但同样他悉心编制的笼子,也被须卜欢趁机打破,功亏一篑。
一头是北营乃至中营里熊熊燃烧的大火,另一头则是须卜欢的反攻,大好局面竟要一招尽丧。
火光下,慕容运的脸上阴晴不定,稍待他命令道:“召围困须卜大营的一千本部撤出战场,不要再跟须卜欢纠缠。
弃营。
各部随我北进,到下游浅滩处东渡乌侯秦水,只要我本部兵力不散,谁都动不了。”
“诺。”
慕容运一撤,降兵杂部又如何能挡住破茧的须卜欢。
待东方蒙蒙亮时,一晚裂变,宇文部的南部草原,终是稳住了阵脚。
须卜欢见到宇文坚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普拔正在替宇文坚拔除军甲上的箭头。
掂量着掌上不轻的重量,宇文坚将手里的箭头高高举起,笑望着须卜欢道:“舅舅,这次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谁料须卜欢面色肃然,教训道:“你小子别以为战争结束了,慕容运的本部主力未折多少,如今跟咱们是隔河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
闻言宇文坚收起嬉态,慕容运败而不散,的确是危险未除。
不过宇文坚更想知道的,是北面草原的消息,他面色凝重的问道:“舅舅可曾派人联系上了王庭?”
须卜欢道:“一破围我就派人北上,估摸最快明晚咱们就能知道东线的消息了。”
宇文坚神色暗淡。
慕容运一千壮马就牵制的须卜部动弹不得,而在东线辽河,慕容廆在那可是万马奔腾啊。
所有的等待都是折磨人的,须卜欢作为主帅,自然没功夫和宇文坚闲谈多久,收拢部族,打扫战场,安置哨骑监视对岸的慕容运,这些都需要他去拿主意。
在须卜大营内,须卜欢特意给宇文坚批了几十顶帐篷,作为质子们的栖身之所。
麾下各部归建而来,皆是笑容满满,夜战下来各队并没有多大损伤,却闯下了惊人的战果,这怎能不令众人振奋。
尤其是作战对质子营和大宁营的糅合,无疑是巨大的,你瞧现在的拔拔赤勿,已经能和丘敦虎等人谈笑风生了不是。
不过作为主帅,宇文坚心里清楚,若不是运气好,他们要硬冲慕容赫展开的军阵,不死一半人是达不到击溃效果的,真正打败慕容赫的,是人们对黑夜里未知的恐惧。
视察完伤患的宇文坚走出帐篷,远远就瞧见了挥汗如雨的鲜于六。
他正搅动着大马勺,给营内准备着吃食,一时间宇文坚有些被这老小子感动到,他一个厨子,本该留在大宁楼的。
想想跟鲜于六初见时,他胆小怕死,到现在都有胆子在战场上安稳做饭,真可谓突破了心中枷锁。
要知道此时的须卜大营内弥漫着血腥和各种臭味,残肢断臂离营墙不足两步,都是还没功夫去收拾的惨样。
宇文坚走过去问道:“今做的什么?”
鲜于六抬头一瞅是宇文坚,擦着汗解释道:“咱没啥东西了,就粟米和豆子熬了粥,大伙先垫垫吧。”
瞧着锅中翻滚的杂粮粥,宇文坚心道,此刻就算将烤全羊端进来,大伙怕是都吃不下去,唯有这粥,最能贴补。
宇文坚称赞道:“你的选择没错。”
“必须的,嘿嘿。”
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见呼延乙那楼快步走了过来,说道:“首领,须卜欢首领让你去大帐议事呢?”
宇文坚抬头瞧了瞧天色,随口问道:“王庭的消息到了?”
呼延乙那楼摇摇头,道:“按时间来推算,估计不太可能,八成还是谋划如何应对慕容运。”
宇文坚点点头,呼延乙那楼的判断与他大差不差,便随口吩咐道:“我先去大帐看看,乙那楼大哥,你先替我安置营内。
打了一场仗,眼睛都恨不得长在脑门上,让他们不要去触须卜部的霉头。”
“这我醒的。”
宇文坚刚走到大帐外,就听见须卜氏的贵族们正在扯着嗓子唱歌庆祝,心中撇撇嘴,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抬步进帐,帐内喷出来的气味熏的宇文坚眼睛酸,这帮人是该好好洗洗涮涮了。
瞅着立在门口的宇文坚,端着酒杯的须卜欢笑道:“咱们的放火英雄来了,来大伙敬他一杯。”
面对热情的敬酒,宇文坚点头示意,随即道:“这帐中的气味着实不怎么样,舅舅不如开帐通通风?”
须卜欢不悦的骂道:“矫情!来人,打开门窗。”
晚风吹了好一会,宇文坚才抬步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