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子的须卜兰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指着宇文坚骂道:“亏你舅舅还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话,你这是要让我须卜氏断子绝孙不成!”
宇文莫圭乐呵呵的笑着,一把将须卜兰拉进怀里,笑道:“让他说嘛,说说又不会有事。”
宇文坚瞧着被制住的母亲,悻悻道:“千户之上,统以万户。万户乃是军事统帅,而不是行政长官,其余事王庭可以另派人管之,二叔、三叔都是万户的不二人选。
当联盟变为隶属,上下一心,我宇文部便能承檀石槐之志了。”
宇文莫圭笑道:“说的不错,但王庭现在没能力去做,不如先从你的大宁部开始试试吧。
本单于封你为大宁千户,须卜氏以南,晋边以北都分给你,看顾住渝水河谷,以你对晋廷的了解,安全当不成问题。
若是你有本事收拢出来十个千户,本单于做主,到时你便是万户官了,位列屈云和步六服之下。
对了,王庭派破六韩奎去帮你,省得到时候埋怨为父不帮忙。
行了,滚吧,别打扰我和你母亲。”
宇文坚见状扶胸出帐。
互相喂饼的父子俩,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会别,但只有宇文坚知道,他是真要吃这个饼的。
宇文坚在这种不可能推行千户制的时间硬说出来,就是想在其中先行,而王庭无疑是他最能倚仗的后盾,借势而为,能省下不少麻烦。
在怀里的须卜兰盯着丈夫,柔声问道:“你不会真听了那小子的话,想着对付阿欢吧。
你可别忘了,若不是他,咱这会说不定都安稳待不到这帐里哩。”
宇文莫圭拍着胸脯道:“我跟阿欢是一起玩尿长大的,不会因为这一次忤逆就心生芥蒂的。
没有他,我也遇不上你不是。
没有老首领支持,我这个位置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安心。
逊昵延就是去蓟城学了些有的没的,臭显摆呢,到时候被牛蹄子踹了,知道疼就好了。”
须卜兰靠在宇文莫圭的怀里,嘟囔道:“你知道就好。”
宇文莫圭抱着妻子,哄着话,但从他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宇文坚的一番话,绝对是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不然他岂会如此大方,给大宁部的赏赐,几乎是将宇文部的南大门交了出去,这是信任也是考验。
此事估计在贵族会议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阻碍,毕竟宇文坚和须卜欢这次,是此战为数不多的胜仗。
之后的半个月里,宇文坚成了王帐内的泥菩萨,看着贵族们因为粮食的事争的头破血流,这倒不是他们多爱惜底下的牧民,而是见不得别人多拿罢了。
估计他们拿着粮食,去喂牲口保护财产的心,也要远比救人的多,人命不值钱的,没了再抢就是。
又是一场激烈的口水仗之后,宇文坚第一个溜出了王帐。
往自家帐篷走的路上,时不时就有各式各样的虫子飞来,抬步一踩,就有几具虫尸,这还未到七八月份呢,就已经是这番情景,宇文坚心中吐槽,加快脚步,钻进了帐里。
刚落座,宇文坚边从案上倒着水,边急不可耐的问道:“普拔,跟丘敦虎他们约定的时间还差多少?”
普拔想了想回道:“各部远近不同,估摸还得六七日。”
将一杯水递给普拔,宇文坚咕咚两口,道:“那你记得提醒我,到了蓟城一定要多准备些帐幔来,不然下次回来还得喂虫子。”
“诺。”
就在宇文坚还在为怎么对付各式蚊虫头疼时,在蓟城的王俊,他的压力与日俱增。
王俊虽然将和演提前拿到了手里,但几个月过去了,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就算是再蠢,也察觉出了不对,加之司马颖入洛后执掌大权,可谓权势滔天,自己周遭又怎会没有人告密呢。
士族之间盘庚错节,今日之秘,明日便是进身之阶,王俊当年也疯狂过,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造化,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吸引力,不过在这场对决中,他是天然的弱势方。
面对司马颖这种居高临下的掣肘感,王俊如坐针毡,久不发令,已经让统合的幽州,再次有了议论。
无奈下,王俊在将军府召亲信来蓟,准备开会探讨下一步动作。
摆手将服侍的侍女都遣出去,王俊阴沉着脸道:“诸位,朝中一日三变,长沙王交恶河间王,成都王也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你们说说,我家为之奈何啊?”
枣嵩身子前倾,郑声道:“我在邺城的朋友来信,成都王的仪仗已经能与今上做比,其心若揭,附庸拾履之徒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成都王久镇河北,邺城为基,大势显成。
以小婿看,咱们还是派使请和,缓和双方的关系为上。
毕竟若是成都王真进一步,以双方目前的势态,咱们今后必然要刀兵相向了。
以一隅敌全国,怕不会有好结果。”
“和?”
王俊在位上默不作声。
崔毖似乎是看出了王俊内心里的不愿,主动说道:“台产所言,太过悲观了些,以一隅敌全国是不易,但统筹全国之力用于幽州,对朝廷和诸王来说,也不是什么易事。
毕竟我等边疆苦寒之地,如何能跟中原膏腴之土做比,洛阳的无上权位才是最诱人的。
老夫心中倒是有另一番看法,三王势大不假,但毕竟都是臣,天子还是在洛的。”
王俊蹙眉一挑,道:“你说的是长沙王还是东海王?”
崔毖扶须笑道:“现在他们姓司马的,谁不想更进一步?
想进一步必然要拉拢封疆大吏,咱们现在就是要待价而沽。
他司马颖再强,能抵挡的住这天下反吗?
司马颖现在派人来讨要和演,咱们便压而不发,让他去猜,让他去急。
若是后续有恙,落得个兵戎相见,和演就是祭旗的佳品,亡一刺史,士卒必振。
若是要谈,他也是个不错的筹码。”
王俊斟酌道:“将洛阳的目光尽数引到幽州,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夫可不愿意做冒头的锥子,正常派人打发走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