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位娴妃后,继后向弘历提出,想去冷宫探望阿箬。
“臣妾与阿箬,到底是多年的主仆恩义,又曾同为嫔妃。我心中虽然怨她,毕竟姐妹一场,如今看着她被囚禁冷宫之中,实在不忍!”
她照例摆出那副善良柔弱的模样,弘历沉吟了许久,终于应允。
收拾一番后,继后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带上春婵、澜翠,再次踏足翠云馆后方的废弃院落。
被烧焦的屋舍已经修缮得初具规模,看守冷宫的侍卫也换了一批,赵九霄被调往别处,凌云彻今日轮休。
一踏入冷宫,凄清萧索的环境便让春婵和澜翠双双打了个冷颤。
她们一人提着食盒,一人拎着包袱,里面装了些日用品和银钱,是继后特意为阿箬准备的。
找到阿箬目前居住的屋子,继后抬手推门,吱呀声响起,破旧木板门慢慢地开启。
屋外白天亮日的,屋内却漆黑一片,空气潮湿阴暗,散发着腐朽霉烂的味道,令人作呕。春婵和澜翠都皱紧眉头,掩住口鼻,缩在门口不太敢进去。
借着门口照入的日光,继后看清了角落里蜷缩的身影。
“阿箬!你——”
那是一个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的女子。她抬起头,淬了毒的目光射向继后,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哑叫声,像某种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在低嚎。
为了掩饰幕后黑手高曦月的罪行,阿箬还是被毒成了哑巴。
多么可笑的手段。
见到“如懿”,阿箬疯了一般跳了起来,伸出指甲往她的脸上挠去;幸好春婵和澜翠早有准备,一人一边扑了过去,拿着预备好的绳子,三两下便把她捆成了粽子。
直到确保她没有了反抗的能力,继后才走近阿箬,低眸俯视着被绑住手脚的她,神情复杂。
“我知道,你在这儿过得很苦,所以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她点点头,示意春婵和澜翠打开食盒和包袱,露出里面的新鲜食物和一些换洗衣服,一些药物以及三十两散碎银子。
“负责给冷宫送饭的太监我已经买通了,你即使进了冷宫,也不必吃那些腌臜东西。每半年我会给你送一次衣服和十两银子,其余的东西,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在阿箬惊疑的目光中,春婵和澜翠把东西放在一张勉强算得上干净的桌子上,转身离去,关上房门。
数月不见,昔日主仆已恍如隔世。
继后找了个凳子坐下,凝视着阿箬那张尽管脏污不堪、却难掩青春美貌的脸蛋,几分忧愁,几分感叹。
“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你。”
野兽幼崽般的嘶叫声从阿箬喉咙里“咯咯”地冒出,怨毒的目光如雾气消散,她惊恐地瞪着继后,身躯抖动着,像是在看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
也是,她自小伺候如懿,情知这种话绝不可能从她口中说出。
乌拉那拉家的大小姐不会对家生奴婢认错,宝亲王府的青福晋不会对陪嫁丫鬟认错,紫禁城的娴妃不会对小小宫女认错……哪怕是庶人乌拉那拉氏,也绝不会向由奴婢摇身一变成为嫔妃的“慎贵人”认错。
作为从小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婢,阿箬太了解如懿了……了解她的“人淡如菊、不争不抢”,了解她的“一日为奴,终生下贱”。
真可笑……深爱的“少年郎”对“如懿”的转变欣喜若狂并泰然受之,嗤之以鼻的仆婢反倒一眼就能发现差异。
如懿啊如懿,你到底是过着多么浑浑噩噩、自欺欺人的日子呢?
“你出身索绰伦氏,是正正经经的满洲格格,阿玛又治水有功,从七品县令一路升到四品知府。既有出身,又有美貌,还那般豁出脸面地为我争抢份例,不仅是忠仆,也是能仆。”
继后望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阿箬,目光有些许愣怔。
上一世,乾隆爷在她宫中安排过一名学规矩女子拜尔果斯氏,初封伊贵人,后封慎嫔。
那是个严谨、恭顺,老实到有些木讷的蒙古女子,态度谦和,女红一流,乾隆曾经很宠爱她,在她死后还特地要求公主皇子们赶来为她穿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