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雾山初冬的冷渗入了骨髓,陈澈、箫续命人温了一壶酒,对饮了几杯就各自早早睡下了。箫绰并无早睡的习惯,他在睡前务必会亲自在宅内巡视一番,等到众人都熄了灯才回屋。今夜虽寒,但他披着母亲新送来的裘皮并未觉得。
“明日又是生辰了,我在人间已足足十七年了。”萧绰低声道,手里摩挲着光滑柔软的裘皮,十七年前,天上的渪西仙君风戌鹤过轮回道,箫家七郎出生。
“是啊,十七年了。师父在人间受苦了。”叶管家回道。
箫绰叹了口气,道:“叶泊,我并未受苦,只是,醒世丸你送来得晚了些,到我十二岁时,你才给我,耽误了好多年的时间。”
叶泊低头道:“师父,此事确是叶泊的错。师父下界的那日,我遇到衍泽仙君,耽误了些时辰,等我跟到人间时,我按照师父的指示,先找到了一清,却不想师父本来为她安排好的富贵之路出了纰漏,我又不得不花了些时间去处理此事。我因怕被天官发现行踪,所以本想先返回天界,次日便为师父送醒世丸来,却不想刚到天界,便遇到天帝征人颂典,我不得不又在天界耽搁了十几日,等再下界时师父已经十二岁了。”
“我不是责怨你,我要解决驱妖令之事,也不能急于一时,只是因此一清便在人间多受了十几年的苦。是我带她来到人间的,却连累她至此,实不应该。”箫绰叹道。
“谁说不是呢。幸而后来我们及时找到了她。在清渪居,有这么多人照料她,师父又亲自教授于她文武之识,也算一些补偿。”
“是啊。但愿可以补偿。”箫绰轻声道,“对了,那位辛祁子,你可有印象?”
“白日里的那位俊俏公子?”
箫绰没好气地说:“好好说话,公子便公子,什么俊俏公子?”
叶泊解释道:“师父说得是。只是那位公子的面容相较其他人,确实要俊俏许多,让人印象深刻。”
“印象深刻?”箫绰苦笑道,“当真深刻?”
“确实让人过目难忘啊……”叶泊试探性地说道,他见箫绰脸色不对,却不知自己哪句话出了纰漏。
“唉,叶泊。若你真深刻,那便应当认出他来啊。他是天界的灵柏将军,我曾带你参加过天帝的罗华宴,那次宴会他也去了。甚至,他连名字都没有变。辛——祈——子!”
箫绰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下界历劫前,之所以选中叶泊这个资历最浅的弟子护航,一是因为忠诚无二,二是因为自己的弟子中,只有他是由人族修炼成神的,对人间事自然比其他天生仙灵的弟子要了解许多。如今,也只能包容他的人老智昏了。
叶泊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今日我一见他,便觉得面善得很,原来他就是玉兰仙子在天界常提起来的灵柏将军,没想到他也历劫了。”
箫绰见叶泊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由得心生郁闷。只是他自己亲自挑选的弟子,就算有气也只能自己忍着,他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和他曾经打过几次照面,所以记得他,但是他好似并未认出我来……呵呵……看来,到了人间,神仙的记性都会变差……而且,他似乎对我并不友善。不过,他并不是历劫,他和你一样,仍是以仙身在人间。他今日借林麝向我发力,用的仍然是仙力,幸好被我掩盖过去了,若真起了冲突,他是灵柏将军,我一介凡人,定不是他对手。只是我不懂,他出现在此处的原因是什么,难道也是与驱妖令有关?你在人间已有一月有余,待客人离去后,你也尽快返回,以免被天官发现,顺道查一查此人下界的原因。”
“是,师父。”
箫绰又似乎自言自语道:“辛祁子若在再向我发难,我还得回避,我肉体凡胎自然不是他对手,待我回到天界……”
“回到天界师父便可以强过他了?但听说灵柏将军仙力非凡,亲领天家卫军……”叶泊真心发问。
箫绰心内不满:“倒不用你来提醒我,就算我在天界也敌不过他又如何,至少不会像人间一样,几乎无还手之力。”嘴里却一句话也不说,只轻咳了一声。
叶泊沉默了一会,又道:“这几日,我到东嵊各州都查看了一番,这人妖两族的关系是越发剑拔弩张了,东嵊国也是内忧外患。”
箫绰继续听着。
“东嵊邻国泗康,乘着东嵊驱逐妖族的这些年,大肆吸收妖中强悍部族,虽给与的是奴籍身份,但好歹也是一条活命的路,去年泗康国又颁布了诏令,只要妖奴取得十枚东嵊兵首级,便可脱离奴籍,与泗康平民无异,甚至可以与人族通婚,战功更甚者,可以为官进爵。在人族掌控的世界里为官作宰,这可是妖族从未想过的事情啊。上月泗康妖军三千人以寻找失踪的商队为名,强闯东嵊边境隆西州,隆西戍边史派了两万兵力,损失了一万有余才将妖军赶出隆西,可见这妖军战力之强。”叶泊说到此处,又叹了口气道,“我只怕这泗康国借了妖兵之力,却并不会给与妖族所承诺的好处,只怕妖族最后的下场也只是个死。“
“而东嵊……”叶泊接着说道,“虽说渭安州是天子脚下,内里还是一片祥和,周边的小州小县,叫魂之术已经盛行,好多百姓人家的孩子躺在家中,如同死去一般。老百姓对妖的恨也快到了极致。如若这驱妖令继续实施下去,人妖两族大战难免,这世间将生灵涂炭,供养天界的香火怕也难续。”叶泊说到此处,声音颤抖,着实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