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一路走走停停,在路上行走的这一段时间里,太子兄长倒还是安生,没有吵东吵西地乱闹。
他倒是和介夷一样,都喜欢在宫外待着。
他们走过天南海北,见到了各种各样,风格不一的人文风情和亭台楼阁,走过山谷密林,见到了人间仙境,抵达名山古迹,登高涉远。
他们遇到了各色各异的,正在崇山之巅切磋武艺,相互较量的江湖侠士。
领略到了侠士们的侠骨柔肠、江湖义气、豁达襟怀。
他们又路过了荒漠,见识到了黄沙漫天,遗世独立的凄凉,也见到了最为壮观的星河璀璨。
璟御有五地,北地名为北御,西地名为逢春,都城戌城,就是在北御之地,南地名为肆瑕,东地名为暨开,腹地名为时流。
介夷、介诘和李跃进,这三年多来,总是偷偷地出宫游玩.
他们到过暨开,见识过东海之辽阔,天地之肃穆.
到过北御,见识过寒梅绽放,也到过肆瑕,见识过草木温柔.
唯有腹地时流,这个以江湖人士最为聚集之地,山水肥美,最适宜久居的地方.
他们不知从这里路过了多少次,却是从未真正地,在这里待上过一段时间。
外出了那么长时间,他们终于又一次踏上了回戌城的路.
他们这一次外出的时日可不短,足有二十来天之久,此时正值仲夏,天色已经逐渐昏暗,道路两旁的草木也显得格外沉寂。
眼见着天就要黑下来了,介夷他们匆匆赶路,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找了一个客栈,暂且留下过夜。
介诘要是一个人住,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因为要照看他的安危,所以每一次带他出来,李跃进都会和他住一个屋子,方便看护着他。
介夷则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她倒是轻松得很,出了宫,再也没有人能管得了她了。
在外的游离中,她既逍遥又自在,不经意间,心中悄悄生起不再回宫的念头。
等住的地方安排妥当,几人在客栈楼下吃饭的时候,介夷悄悄对李跃进道:“我真不想回去,要是我不是我就好了。”
“你是出来自由惯了,猛然一回宫,倒还不习惯了,是吗?”
“这几年跟你一起出来,到处走走看看,也长了不少见识,我当然知道。
要是我不是公主的话,活得该有多苦,我也不是厌烦宫里的生活,那里面,住着我最爱的人,和最疼爱我的人。
我总是偷偷出宫,就已经很对不起他们了,要是他们知道了,一定会让我永远也不再出宫的,一定会重罚我的。
我不怕受罚,我怕的是连累你和兄长。”
“介夷呐,敢做就要敢当啊!
我既然带着你和介诘出来了,就不怕陛下问责我,你放心,有什么事情,我帮你们担着。
我带你和殿下出来,带着你们游山玩水,这一路上,我还得保护你们的安危,还得把你们给伺候好了。
你们吃的喝的玩的,我都得照顾到,我可是既出钱又出力的。
细想来,我可是在做好事啊。
你看,我可是在帮着陛下照顾你们兄妹两个啊,你们俩跟我出来,可是长进了不少呢。
陛下应该犒赏我才是,怎么能惩罚我呢?”
“你说得也是,下次,我把卉儿也带出来好不好?
让她也长长见识。”
“也好,把卉儿带出来,正好多个人帮我看着殿下。”
“真的?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一言为定!”
天色已沉,黑夜已至,介夷闷闷不乐地回屋里歇息去了,一想到再过几日,他们就该到戌城了,她浑身都不舒服,很不自在。
她看惯了宫外的大天大地,要是突然回到宫里,她还真的不大愿意,可是没有办法,她最珍视的人都在那里,那里是她的家,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她怎么能舍弃那里呢。
就是她再不愿意回去,也得把这话给挑明了说,可是她要是挑明了说出来,恐怕就再也没办法出宫了,也再没办法和李跃进见面了,她怎么舍得呢。
她明白,她不能因小失大,她应该沉住气,这样的话,她才能再一次和兄长李跃进一起出宫,一起去看山高海阔,涓涓细流,一起体会冗长的时光,一起在最暖和的地方消磨时日。
残阳西斜,幽暗的竹林中,有微光映射其中,给这密林更添一丝落寞,车马一路缓缓前行。
介夷望着马车外的景色,心下不禁生出一丝悲伤之感。
就要回去了。
可是她还是对这自在的生活,极其向往。
平淡舒适的生活,自在闲雅,在这山水相伴中,看着日升日落,过着自己的日子,看着生命就这样在一天复一天,一年复一年中,悄然消逝,最后归于死亡,何尝不是一种乐事。
介夷一行的车马,依旧在回戌城的路上,眼见着已经能看到戌城的城门了,她心中忽然上下不安起来。
她的心跳动得很快,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忐忑不安,呼吸急促,浑身发抖,不知不觉眼泪掉了下来,介夷也纳闷,自己怎么会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