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樵目光中蜿蜒而至课堂门前的,是一支大约五六十人的队伍,队伍最前面,是两列约二十余人打着各种类似遮阳伞一般旗幡的青年男子,这些男子几乎都是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全身黑色劲装,腰间扎着巴掌宽暗红丝绦,一个个精气神十足,威武昂扬。
在这二十余名青年身后,是一张遮着白纱幔帐的大床,于樵仔细看了几遍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那是一张周边围了一圈实木蒙缎面矮塌的二米左右硬木大床,当白纱幔帐被微风吹拂扬而起时,还可以看到大床上铺着厚厚的丝绒被褥,那些被褥白如云雪,在太阳的映照下甚至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而这张床,则是由十六名满身虬结肌肉的壮汉抬扛,这些抬床的壮汉让于樵想起很小的时候曾看过的一部动画片《大力水手》中的那个反派,他们全部上身穿白色坎袖上装,下搭白色长裤,腰间牢牢绑缚火红腰绳勒住一口丹田之气,显得雄壮异常。在这十六名壮汉的身后又是十六名一模一样打扮的壮汉随行,显然是为了换手准备。
而除了这些明显是为了出行准备的固定班底外,大床两侧还跟了八名低眉顺眼服侍在侧的仆妇。已经在于园住了一个月的于樵从这些仆妇的发饰便发现这些人都是入府五年以上的贴身仆妇,从行政角度来说,这些仆妇在资历上甚至比鲤还要深一些。
而从这一大堆形形色色的随行人员之中,于樵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崭新穿搭,小脸上神色庄重,正走在队伍前列中气十足的又唱喏一遍的司魂。
“啧,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古人诚不欺我啊。”,于樵咋舌了一声,嘴巴里咕哝道,不过于樵边自己嘟囔的时候边转头瞧了一眼昨天的始作俑者梁野,却发现此刻梁野正一脸怨毒地也盯着窗外,似乎就要择人而噬的样子。
“不知死的东西,忒!”,本来就看不惯梁野的于樵把头回过来,接着跟大溜卖呆儿,也在观察着事情下一步地进展。
长长的队伍到了课堂门前,十六名壮汉扛抬的大床被稳稳放到地面,然后立即退到队伍最后方,两面的仆妇整齐划一地迅速将帷幔用金钩束起,一道清丽的身影便在床边俏立了出来。
按说于樵也不是没见过美女,不说前一个世界电视里的各路明星,就算在做外卖小哥时见过的形形色色漂亮尤物也不在少数,但是能够让于樵一眼便印象深刻的,除了那个雪夜于樵遇到的那位“撒谎美女”和第一次见面就颇有些惊心动魄的“鲤”之外,就一定是眼前这位“仪小主”了。
这仪小主其实看起来并不惊艳。身子单薄得紧,肤色苍白得紧,脸上神情清淡得紧,但是就是她这种种单薄憔悴的模样,整合起来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醒目的,病态的,纤弱的美感。
好像很久没见阳光一样,这仪小主从幔帐中缓缓下床,抬脚踩在仆妇们提前一溜铺摆到课堂门前的雪白毛毡上,却微微抬头,单手遮在额前,眯着双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小主,您身子弱,别晒着了。”,队伍到了课堂门前后便一直服侍在仪小主床边的司魂见于仪下了大床,连忙撑过一柄大伞,将于仪与日光再次隔开。
两名仆妇默契地一边一个搀扶住于仪的双臂,低头等待着于仪的下一步动作。
于仪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微微对身后举着与自己身体不成比例大伞的司魂宽慰一笑,便转过身,在两名仆妇的搀扶及一众黑衣青年的护卫下缓缓沿着白色毛毡走到了课堂门前。
到了门前,于仪向着课堂内讲台上的无名先生微微道了个万福,口中微弱的声音说到:“弟子于仪,见过无名先生,今日言行无状,冲撞之处还请先生见谅,然昨日惊闻家中不肖奴才冲撞贵人,心中着实不安,今日若不行家法,恐日后难以执掌家中规矩,于仪体弱,如再不能坚定法度恐怕日后在于园中是个人便来欺负了,今日唐突还望先生恕过于仪不周之罪。”。
从于樵进了学堂之后问过许多人,都没有人见过无名真正的样子,此刻无名站在讲台上,更没人能看清斗笠下无名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听完于仪的表述后也只是对着于仪微微颔首,然后双手一背,扬长而去。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于仪转身轻声说道:“昨日,我院子里可有奴才对贵人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