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泥板路上货郎的推车哒哒着推过,拉着针线糖果玩意儿吆喝着,几个半大的孩子有的手里攥着铜板,有的手里拎着从家里讨来的废物,叽叽喳喳簇拥着货郎。
领头的孩子个头壮实,用捡来的铜片换了糖果,只顾着舔也不放在嘴里,瞥见一旁客栈前坐了个陌生的孩子,用纸包好糖果,掐腰道:
“喂!你叫什么名字!”
“哑巴?”
壮实孩子见他没有理自己,又问了几句,掏出糖果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有糖果,你要是说话我就送给你!”
张安乐看着一旁立着板正的老者,懒得理这些小鬼,只伸了伸手,淡道:
“给我。”
“哑巴说话了!二牛,你输了,把糖果给我!”
那壮实孩子迈开短腿,一脚踢在张安乐伸出的手上,随即扭头抓住身后一个比他瘦点的孩子,将他手里糖果掰走。
张安乐见一旁老者终于和人谈妥,跟在那人后面走了,随即站起身子拍了拍手,在壮实孩子嚣张的目光中一把攥起他的手,将糖果抢走,只给他留了那颗他舔过的,旋即转身进了客栈。
这专门迎来送往的客栈因为没有什么客人,就连小二儿也趴在那里打着瞌睡,他早早在这叫了间房,也没去惊扰小二,抬着小腿就上了二楼。
这二楼除了他,只开了两间,他估计其余几家是怕冤家聚头,也各有各的谋划,自然不肯在这客栈住下,他上楼后便释放自己收敛的气息,轻轻敲了敲第三间的门。
他想要了解此地情况,这些来客似乎更晓得些,可这些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唯独这宋家公子有些呆傻。
只见一锦衣公子开了门,面带愁云,可眼中带着些警惕,打量着面前的稚童,并未开口。
张安乐自然没有收敛妖气,作了一礼,笑道:
“在下倚天门黄风,见过道友。”
宋容承面容可见的震惊,赶忙退了一步回礼,语气也带上了恭敬:
“在下应元治下,灵农河左宋家,宋容承,见过道友。”
“果真是宋道友!黄某早就听闻宋家阵道乃是一绝,久闻不如见面,容承兄果然是玉树临风,人中龙凤!”
张安乐见他侧身,顺势进了房间,他方才在外面可不是白坐的,那宋家老者和一旁的那人商议的便是如何布阵,言语之间分明透露出那老者是位阵道大家,这才有了这套说辞。
只是他没想到这宋家竟是应元治下,他先前听老道的说辞,还以为那位玄霆真人出了事,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至少宋家这样的仙道家族依旧归属应元,那黑水区的事就得另外考究了。
宋容承连忙摆了摆手,给张安乐倒上茶水,叹道:
“哪敢称一绝呢,阵丹器符,如今丹符依旧鼎盛,器还尚可,唯独阵道大变,我家也不过耍些小聪明罢了。”
张安乐自当他自谦,遂不再谈,他故意避开那些暴露见识修行的话题,聊些在黑水区的见闻,两人这才热络起来。
“我一路见闻,应元所属皆是些发展之貌,倒是似道友这般古朴的少见了。”
“我家所处边陲,规矩束缚自然弱些。”
宋容承见聊了许久,这妖属也不说来意,只试探道:
“不知黄兄所来是求何物啊?”
“所求何物?”
张安乐愣了愣,疑惑道:
“不是来观看这清镇的水神大祭吗?”
“黄兄莫要打趣了,进这清镇可代价不小,岂有不求之物。”
宋容承笑了笑,饶有深意地盯着张安乐的脸,虽说面前这妖物是稚童模样,两人称兄道弟有些古怪,可这稚童除了一身妖气,化身为人外貌上竟没有丝毫破绽,自然不可能是一头筑基大妖,便只能说明这妖物血统高贵了自带变化之能了。
张安乐心里咯噔一跳,既然入这清镇不易,黄狗可以说是误打误撞,可老道却是大摇大摆进来的,没准正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强装镇定,不由得还是拘谨几分,强笑道:
“黄某当真是游历至此,误打误撞地便进来了。”
宋容承皱起眉头,见他的确不似说谎,叹了口气:
“好,既然我与黄兄一见如故,倚天仙门更是有名的正道,只要黄兄答应我件事,我便向黄兄解释清楚。”
“还请宋兄讲明。”
张安乐当然知道这狼妖有几斤几两,要是宋容承请他去对付什么人,说什么也是不可答应的。
宋容承微微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不瞒黄兄,这儿孙周两家联合官家压制我等,而我家布阵又少些人手,只求黄兄过些日子协助我家长辈布阵,不求兄台出手,只需布置阵旗便可。”
“我当是什么事,你我一见如故,哪有不答应之理呢。”
张安乐朗爽的笑了几声,配上他那稚童的声线有些灵巧。
“如此就先谢过黄兄了。”
宋容承脸上这才笑了起来,拾起桌上的折扇,轻轻一敲木桌,透出清脆的响声,一挥折扇,他低声道:
“此地名为伏素湖,相传是天变之时有位道君与人争斗,道法余晖落下而成,后来兑位生变,此地维持不住,渐渐形成了大湖,正因当初那位道君恩泽,此地秽物聚集,为祸一方。”
“后来玄心仙门占据此地,秽灾才渐渐消除,虽说随着玄心仙门百年经营,此地灵机大不如前,玄心仙门便放弃此地,伏素湖也从灵湖之位跌下,可到底是有跟脚的,这湖中之城如今出些宝物,也算是残灯末庙。”
“我宋家付出了些代价,求的便是这清镇生民所汇之物,即镇中之灵。”
说到这,宋容承顿了顿,他叹了口气,苦色道:
“便是这水神大祭的水神。”
张安乐面色古怪的看着这面带愁容的少爷,那神魂上的约束之感瞬间清晰起来,不禁有些后悔,可他也不可能去问那镇灵是干什么的,平白惹人怀疑。
既然那老者仍要布阵,便说明他们当时也签了那宝契,怪不得这宋家少爷一脸悲容,也不知他家有没有什么躲避契约的方法。
张安乐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饶有兴趣道:
“那其余几家呢...”
“各有所求,我便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