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快画完的时候,吴向忽然产生一种感觉。
那不是梦。
那么,他可以……
吴向正沿着这条思路往下走,突然被呙耳打断了。
“你爸爸要回来了。”呙耳捏着画纸的一角,试探着与他角力,要收回去。
吴向赶紧拉着呙耳坐下,撒娇般地笑着,指给她看,“妈,你看一下嘛,儿子这次真的去乐园了,超级厉害,你看一下就知道了,儿子从来没有骗你们。我不是废物,我也干正事了,以后儿子有出息了,还要带你们过去旅游。”
吴向期盼的看着呙耳,渴望着夸奖和肯定。
与他视线交触,呙耳心中一软,这样的神情,作为妈妈的她怎么会读不懂呢?她的儿子,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她看向画。
线条重叠扭曲,看起来有种张狂的凌乱,或许是画纸不够,每一团灰黑都排得满满当当,不知该从哪儿看起。呙耳仔细瞧了片刻,看不懂。
吴向打小,就喜欢画这些小人,仿佛只有画画,才是他的语言。
他们也尝试过去理解他,可是终究还是被贫穷阻拦,他们好不容易重新接受了他的平庸,又被现实再次冲击。
她的丈夫吴大为已经认命了,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攒钱回老家修房子,给吴向娶个媳妇,生个孙子,让孙子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她是理解他的,也认同的。
但是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也是理解儿子的,她觉得或许儿子也不是不懂,他也在努力,只是他的方式与常人不同。
呙耳伸出手抚摸那些笔触,指头染黑了,她依然不懂,但是她转过头去对吴向竖起了大拇指,“儿子,你真棒!”
吴向眼睛一亮,母子俩头挨着头,呙耳把蹭黑的指头往吴向脸旁一点,笑着说:“我也画了个大花猫。”
吴向捂着脸,两人对视一眼,又傻笑起来。
此时,母子俩心贴着心,无比美好。
可是这样温馨的时刻,却总是不能长久。
呙耳抱了吴向一会儿,对面灯牌的红光忽然更亮了,照在她眼睛里,她就想起吴大为说不定已经到楼下了,连忙推开吴向,去拿画纸。
她着急地说,“儿子,妈给你藏起来,明天给你好不好?不然你爸爸回来又要生……”
话还没说完,楼下的喧哗声猝然之间变大了,警笛声响了几下,好像有人吵了起来,隐隐间,似乎还传来几声吼叫,听起来有些熟悉。
呙耳愣了愣,急忙跪在床上,一手拉着床杆,把脑袋抻出窗外向下望。
吴向赶紧把那张画藏到了床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坐着,要是呙耳问起的话,他也没有看见。
可是呙耳再没有问他了,她慌慌张张地转过头来,跌跌撞撞地下地找鞋,“糟了,糟了……”她不停地说。
临出门的时候,呙耳惊惶地看吴向一眼,“儿子,你不要乱跑,就在家里面。”
直到呙耳踉踉跄跄地开门出去,吴向也没有动弹。
看着呙耳出门,吴向心中明明略松了口气,却紧张地抱起了膝,而且不知为何,他也没有再把画拿出来欣赏,他只是持续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虚掩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