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许绍“第一次”见到我,谨慎确认身份之后,小姑娘一般又哭又抱的样子了。
他没有转性,孩子是憋屈太久了!
再怎么说,小伙子当年也是文武双全的大才子。在我们认识之前,他肯定自视甚高。纵然长相并不出众,但也一表人才,不知道从小到大祸害了多少纯情少女!
可怜虎落平阳……不,这里简直是无人区沙漠!叫天天不灵,要啥啥没有,任许绍有上天入地的本领和见识,也只能被洪流一般的封建王权按着脸在地上摩擦。
从入住琉璃客栈,到与许绍重逢,于我不过短短几天,而对于他却是漫长循环的多少年……
“到底多少年啊?”
“我哪能记得!每次水灾后一切重来,连个计数的地方都没有。十几次肯定是不止的……”从他的表情来看,这段回忆痛苦到难以描述,连一向宠(喜)辱(欢)不(装)惊(X)的许绍都不免脸色铁青。
我努力屏住奔腾的笑意,正色发问:“水灾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绍说,前几次莫名其妙被水淹死之后,他决心花费几年时间,好好研究这水究竟从何而来。
他几乎走遍俞元城,拜访各种能人异士打探消息,其中也包括巫女。
他曾经在权灵奘下大名鼎鼎的巫医家门口蹲点几个月,终于得以一见。可惜一无所获。
于是,他算好时间,每次水灾来临前都前往不同的地方,希望可以观察到真正的成因。
“那你找到原因了吗?”
许绍摇摇头。有几次,他看到城中心的空地突然下塌陷落,裂开深不见底的地缝,而水墙就从里面腾空而起,转眼吞没周围所有生灵。
这么说,水是从地下冒出来的。那俞元城及其附近区域很有可能整个下陷到底部,被洪水覆盖。等水蓄满这个巨大的凹陷,就变成了……
抚仙湖!
我猛地抬头看向许绍,而他也幽幽地望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他和我有同样的猜测。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呢?天要塌,地要陷,娘要改嫁,我们有什么办法。
“俞元城注定要下陷成湖,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地质变迁。那么高的水墙,我猜城里乃至附近至少方圆数十里,没有人可以逃脱覆灭的命运。不过……”许绍见我一脸愁容,卖了个关子。
我无暇和他玩笑,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不过,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相反,山非要见我,我肯定跑路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的耐心已经快消耗殆尽。
“最基础的版本,便是让你爹帮我们弄到通关文书,我俩跑到离抚仙湖远远的地方,自然可以躲过这场灾难。”
“说起来,陈府上下对你百般宠爱,尤其陈商主,简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我虽没什么特殊待遇,好歹也遮风避雨了这么久。所以2.0的版本,就是带着陈府上下一起跑路。”
还算这小子知恩图报。想来他没细说的那些年,父亲对他一定多有赏识,委以重任。毕竟许绍这种人无论放在哪,只要伯乐心明眼亮,他都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那还有更高阶的版本吗?”
“3.0版本,那可不是你这心智未开的小丫头能想出来的了。”这时候许绍还不忘压我一头。
他笑意渐退,面色庄重:“终极版本,我们可以救下一座城。”
“理论上,只要听指挥,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全城百姓有序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且不影响大家正常生产生活。”
对啊,如果是逃命,别说一个月了,就是一个晚上也绰绰有余。不过如果要不影响生活的话,就需要严密组织和周密计划。
算起来,从我穿越到现在已有月余。该死的许绍,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这些!白白浪费了这许多时日!
转念一想,多少次循环穿越,每一次都死于水灾,比城墙还高的洪水,俞元城变成抚仙湖……不过都是许绍的一面之词。说不定,这只是因为他看出我的犹豫而编出来骗我帮忙的托词!
找不到回家的路,大家就要一次次遭受死去的痛苦,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想起琉璃客栈的种种。行为怪异的刘姐,欲言又止又莫名惨死的王远深,还有那个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何方怪物的跛脚男人……没错,在这奇幻的远古城邦,只有我和许绍并肩作战。可是他显然还有太多隐瞒,让我无法全然相信。
许绍觉察到我的迟疑,不自证也不戳穿。我亦没有提起客栈,自知就算他自圆其说我也还是会心存怀疑。我们就像每个合格的成年人一样,默契的闭口不提。
转身的瞬间,许绍扯住我的小指,在耳边轻声说:“选择哪个版本,由你来定。眼下,我和你一起去权灵奘。”
权灵奘向来只收女徒弟,他怎么去?我看着他的侧脸。熹微的光线中,我第一次发现,他的鼻梁高挺,下巴坚毅,一双薄唇紧紧绷着,嘴唇上方微微的绒毛在逆光中清晰可见。
我被男人爆棚的荷尔蒙冲的有些头晕。是不是待在一起时间久了,竟觉得他有点好看?我赶紧闭上眼,狠狠痛骂自己,企图赶快清醒过来。
脚步声渐起又止于远处,睁开眼睛,许绍早已消失在丛丛的叶影之后。
正是夜幕降临、烛灯初上之时,一个人影走近,我以为许绍又回来了。还没叫出声,岛罕挺拔修长的身形慢慢清晰。我赶忙扭身穿过院子,快步向二楼走去。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我对他一直避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