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迷茫着走到半山腰的狗儿,似乎才突然惊醒过来,连滚带爬,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我的药……我的药……”
……
日暮途远。
狗儿顺着来时的路,一直走啊走啊。
来时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深山密林,也不觉得恐怖了。只麻木的,机械的失魂落魄,行尸走肉。
一遍一遍的回想着,那参天的猿猴石像。
一遍一遍的回想着,那双琥珀色的双眼。
还有那四颗交错尖锐的犬牙。
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下来,卷起衣袖,擦了又擦,衣袖都湿透了,还是止不住,仿佛要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尽。
太阳升起,
狗儿还在走着。
太阳就剩个尾巴时,迟迟不愿落下,似乎只是为了,给狗儿照亮回家的路。
一间小小的土房子,用篱笆围着,泥巴堆筑土灶就搭在院内,一旁散堆着些柴火,一根扁担和两个小木桶。
狗儿轻轻推开篱笆门,扯着嗓子。
“阿妈,我回来了。”
声音传的很远。
将背篓在土灶旁卸了下来,从旁边的土缸中舀出一瓢水,凑到嘴边痛饮起来,剩了半瓢,轻轻浇在脸上,直到水瓢里滴水不剩,才用袖子擦了擦脸,有些咸,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可衣服本就破破烂烂的。
推开柴门,嘎吱声,有些刺耳。
一间小小的土屋,没有什么陈设,两张木床摆放在角落,一张稍好些,一张则是两个长木凳上搭着块木板,拼凑的。没人时,这就是狗儿的床;来客时,便是客人的坐处,屋子当中一方小几。
得益于狗儿,勤快的收拾,屋子里虽朴素,却不杂乱,或许是因为,本来就无几件物什。
靠里面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仿若秋天凋零的枯草。面色如土,露在被子外的手臂,皮肤皱巴巴的,布满了黑褐色的斑点,瘦,极瘦,如果不是这层皮,怕是也只剩骨头了。
但睁开眼,世界都不一样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黑褐色,水灵灵的,很年轻。
眼中满是疼惜,悔恨,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
如果令明看得见,一定会告诉狗儿。
“那是母性的光辉。”
干涸的双唇,轻轻开合。
“我儿回来啦?”
断断续续,强提口气,才将话说完整。
“阿妈,我这次去了,很远的山上,站在山上,可以远远看见大河呢……”
说着说着,停顿下来,低下头。
“阿妈,我这次采了好多草药呢,可以换好多天的药汤了呢。”
“阿妈,您别睡了,我去煮药,晚上给您熬粥喝。”
“锅…锅里还有”
“知道了阿妈,我给您熬点新鲜的。”
“低着头,转身出了屋子。”
狗儿点燃枯草,烧的旺盛,开始架柴,垫着脚,把土灶上的药罐挪下来,打开罐盖,嗅了嗅罐子里的草药。
“还可以再煮一次。”
添水,将药罐放在土灶上。
又捡起一柄小斧子,走到一边,劈起了柴。
“嘿……哈……”
咕噜噜,药罐开始沸腾,狗儿也满头大汗。
撤下药罐,换上一口石锅,抓上两把粟米,添了半瓢水。
才将药罐里的药汤滤出,倒入一个小碗,又摇了摇,确认没有药汤了,才端着碗,小心翼翼挪动着进了屋。
“阿妈,起来喝汤药了。”
女人端起碗,蹙着眉,小口小口喝着。
“阿妈很苦吧,明天我去换药,给您买糖吃,就不苦了。”
女人闻言,将药汤一饮而尽,许是喝的急了些,轻轻的咳了几声。
狗儿走到床旁,轻轻的拍着女人的背,瘦骨嶙峋。
“阿妈,我去给你盛粥。”
将新煮的粟米粥盛好,又把另一口小锅里剩的一些稀粥,抱起来闻了闻。
“没有馊,还可以吃。”
便呼噜噜的一股脑倒入嘴中,见小锅里还有些黏在锅底的粟米,伸出舌头,一一舔舐干净,才放下。
“阿妈,粥好了,快吃。”
“儿啊,你呢”
女人耷拉着双手,没有接过。
“阿妈,我也吃过了,你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