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人生路,总有着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否则,人生就难免会有单调、乏味之感。
大山深宵,乍一听到陌生的人声,若是换作普通的过路人,或许会有些许的惊喜。毕竟,还能够听到同类的声音,自己不至于太孤单。然而,对于我来说,“惊”似乎勉强还说得上;至于那“喜”嘛,则有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感觉了……
这声音,来得不是时候啊!
自己和魏基立同行,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情况之下,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知晓,此是其一。其二嘛,对方身份不清、来意不明,自己可不是什么开客店的女掌柜!
这尘世间的事情,可不要想得太简单啊!
用右手拇指的指甲,叮了一下左手的虎口之后,依然能够感受到和那平日里相同的胀痛,我就此再次确认:那个女声确实是真的!是真实存在的。也就是说,自己刚醒过来不久,再加上平素耳清目明的,尚不至于将幻听幻觉当作真实。
当然,更为重要的显然就是:那位口中说着“夏侯大哥”的年轻女子,距离自己目前所在的山洞,不会太遥远。如果对方成为“不速之客”,那又该如何应对呢?那句话是这样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只是,我可不想再遇到不相干的外人……
惊愕之余,我的心思,飞转如风火轮:这“不速之客”转瞬即至,怎么办,怎么办呢?该拿注意的时候,可不能只顾着惊惶不定……
就在我惊疑不定之际,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晓霞,你,你没事吧?”
显然,这就是那位“夏侯大哥”在回应那女声。而此前说出“夏侯大哥”那一句话的女子,名唤“晓霞”。至于她的姓氏,我则是暂时未知。一个是只知其姓,一个是只知其名:这样的两个外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我听得出来,这位“夏侯大哥”对那“晓霞”说出那样一句话的时候,满满的关心之意,似乎就像这和煦的夜风一样流淌在这一大片天地之间。甚至,就连我都有点既羡慕又嫉妒了:与我同行的魏基立,跟我说起话来,可不会这么柔情似水哦……
“夏侯大哥,”那“晓霞”回应道,“我,我没事的。你,你一路上更辛苦……”
“晓霞,”只听那夏侯大哥这样说道,“我比你大两岁,这些天,也就是多背几下行装,多开几下路,多搭几次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晓霞扑哧一笑:“夏侯大哥,我还以为你要说,晓霞啊,我比你多吃了几年的盐,我路过的桥,可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啊!”
“晓霞,你的夏侯大哥,尚不至于如此倚老卖老吧?”夏侯大哥也换上了戏谑的口吻。
“要是真能够倚老卖老,”晓霞接过话,“也是不错的嘛,至少,还可以对身边的同伴颐指气使一番……”
“颐指气使?嗯,这个词语,用得蛮不错的,文绉绉的。不过呢,晓霞啊,一路上,如果我不多说你几句,我又担心,回去以后,你会说我的坏话,说我只会埋头走路,不顾及一个弱小女子的感受和辛苦——”
“夏侯大哥,刚才,晓霞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你对我的一番好意,我,我自然会,自然会记在心上的……”
“晓霞,一路上,我稍稍多担待一点,也是应该的。”
“出门在外,这一路上,都能够得到你的关照,无论结果如何,我,我也不虚此行了。”
“这一次,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定能再立新功——”“夏侯大哥”的声音。这声音,突然显得高亢起来。
“是啊,做我们这一行的,就要乘其不备,出其不意——”那“晓霞”回应着。她的话语,也显出几分隐隐的煞气来。
“晓霞,先不说这些了吧?哦,再找一下,留意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歇宿之处?”那位夏侯大哥如此说道。
紧接着,在我听来,就是两人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了。
是“渐行渐近”,而不是“渐行渐远”!因为,那脚步声,我听得很清楚,是越发的大起来、响起来了,隐隐像那擂响的战鼓。
战鼓,这个比喻可不是凭空杜撰,也不是什么信口开河。毕竟,如果对方来自敌国,那可就是短兵相接了。而且,我们这一边,甚至连那退守的余地,都没有……
这,这如何是好?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的那颗心,缓缓地往上移着,移着,然而,霎时就提到了嗓子眼上:这两人是敌是友,目前尚难断定。而且,是敌的可能性,似乎要更大一些。
他们要真是进了这山洞里,我又该如何应对呢?唉,我的这颗心,都快要蹦出腹腔了!那跳动的声音,简直就像那破空而来的羽箭。人家来的可是两个人,而我们这边的那位魏基立魏公子呢,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动静?嗯,到了这一刻,要是还真像头死猪一样,雷打不动、风吹不醒地酣睡着,还可不妙……
临出门之际,那一路上的艰辛,我也不是就没有想过。不过,在当时,我想得较多的,主要还是爬山涉水之苦,或是万一遇到强人,或是突然刮风下雨之类的事情。对于和“不速之客”相关的这一幕,倒还真是没有多少心理准备。按照我固有的想法,深夜里还想着要赶路的人,多半是脑子有问题的。而我呢,不会碰上这种人的……
然而,你没想到,不等于就不会发生!人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哦,要不要马上去叫醒那魏大哥,跟他商议一下?两个人的脑子,自然会想得更周全些。
嗯,大声呼喊,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那“夏侯大哥”和“晓霞”,离这山洞太近了,大声呼叫的话,就等于是暴露了目标。悄无声息地进去呢?倒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只是,要是人家正酣睡着呢?那,那不是太尴尬了吗?要是大白天的话,似乎还好办一些。偏偏,这一刻又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当然,若是再硬气一点的话,自然也没必要去叫醒他。只是,就凭我的那点功夫和阅历,若有什么变故,只怕是左支右绌,难以应付……
势单力薄,双拳难敌四手。这魏基立魏公子,还真像个公子哥儿,迟迟不曾醒来。是啊,就算是看热闹,也不能是在酣梦里。一头死猪,就连那看热闹的资格都没有啊……
这一边,我思绪如潮,心坎若焚。而另一边呢,山洞之外,那位夏侯大哥和晓霞,可也没让各自的脚步,稍停片刻。
七八丈,五六丈,两三丈:这两个人的脚步声,就像滚动着的石头,压在了我的心口上。而且,这块石头,越发沉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