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句话,五雷轰顶!
这“天长地久”云云,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如果依然是由魏基立,亲口对我说出来,那该有多好啊!
然而,这一刻,站在他身边,听到这样一句话的,不是我,而是那“敏敏”!
这尘世间的一切,都是会变的!唉,那曾经的那些山盟海誓,就这样变成了过眼云烟。这凄寒的夜风,依然在吹着,吹得人脊背发寒,吹得人透心凉,吹得人如堕冰窖。
那凄冷的夜风,似乎正在说着:“赵姑娘,到一边去吧,这儿,没你的什么事情了——”
这,这何尝不是一种嗤笑与揶揄呢?
一记重锤,就这样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坎上。
天昏地暗、天旋地转之际,我只觉得,自己的心田,原本也是葱茏一片的,这一刻,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拔得寸草不生,空荡荡一片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我的耳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这样的一句:“敏敏,有些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我听得出来,这是魏基立的声音。
“基立啊,握着我的手,这样的一件事情,似乎还不需要从长计议吧……”一个女声,恰似那莺莺轻啼。
不用说,这样的一句话,自然是出自那“敏敏”之口了。
带着一丝苦笑,我突然想着,要再听上一会儿。
然而,再凝神竖耳了好些时候,除了那细微的风声,枝枝叶叶琐屑的沙沙声,就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唉——”地长叹一声之后,一大滴晶莹的泪珠,从我的眼眶流出,流过眼睑、鼻翼、唇边:这一刻,人家都“从长计议”去了,我还想着掺和呢!由来只有听到新人欢笑,又有谁听到旧人哭泣呢?
以后的日子里,那个叫“魏基立”的家伙,他的什么锦绣前程、柔情蜜意、良辰美眷,都跟我无关的了。
既然人家“从长计议”、把酒言欢去了,我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只是,离开了这儿,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魏基立这家伙,此前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语,希望自己既能够过得轻松一点,又有着大好的前途。
我不以为然,于是,他就想着另外找人去了?
是啊,以前跟着魏基立到都督府去,谈的都是一些堂堂正正的军国大事,当时,我的眼里,满满的都是魏基立。那位什么“敏敏”,自然就不曾留意到了。嗯,初次到都督府作客,席上都是些军界大佬,她不曾出席。这样一来,我就更加疏忽大意了。
哼,这个夜晚,两人会有如此的言谈举止,自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我呢,却一直都蒙在鼓里,也算是无能至极了。魏基立,一脚搭两船的卑鄙小人!
只是,这一刻,找谁说理去?
只是,到了今天,这找谁喊冤去呢?
人家知晓了,多半还会这样笑话我:赵姑娘,平日里,你管的都是针线丝织之类的事情,怎么连个大男人都看不住呢?
还有,当初魏基立在酒席上把话说得那么满,如今和以后,再次见到那些宾客们,我除了想办法找个缝儿钻到地底下去,还能够怎样呢?同情与怜悯,一向都不应该是廉价的。
再说,这样的一件事情,更是不足为外人所知晓的。有多少人,正等着看笑话啊!唉,那打落了牙齿往嘴里咽,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这魏基立“另辟蹊径”,到时恐怕也会是德不配位的。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还是难以释怀呢?
浪漫的邂逅,风雨同舟的情谊,一路上一起走过的那些山山水水:这一切,也不是说忘就能忘记的吧?
我,这一刻,我在这儿,呆如木鸡,心如死灰,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我的大脑,依然是清醒的。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人生最苦涩、最讽刺的,也莫过于此了吧?
这样一个初春的夜晚,寒意袭人,天高地迥,只是,却没有了我的立足之地。嗯,我的灵魂,似乎已经出了窍。而此前的那个居所,只是寓居着我的躯壳。
是啊,天地之大,何处寻找一个避风的港湾呢?说什么“夜凉如水”,其实,这一刻,我所感受到的,分明是彻骨的寒意。
若说“一年之计在于春”,那么,我的“计”,又在哪里呢?
只是,就这样“呆若木鸡”,守候在这儿,伫立于此处,又有什么意思呢?
情丝,缠绕在心头的情丝,一团乱麻一般的情丝,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又有谁能够理清呢?
以前,我也觉得,自己有身份,有地位,有颜面,然而,到了现在,我才意识到,如果我一直都这样呆呆地站在这里,人们只会觉得我走投无路,穷极无聊。
也就是说,就算脚下的这几尺见方的土地,我也是不能久待的,不能多留的。这样说来,不管怎样,我也是要离开这儿的。
此时此刻,我最好就躲到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暗自神伤也好,潸然泪下也罢,顾影自怜亦可……
“唉,先,先回去吧……”我这样轻声对自己说道。
旁边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这句话,自然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了。
挪着步子,拖着那灌了铅似的双腿,我沿着旧路,返回原处。
时光荏苒,光阴易逝。
转眼之间,又到了暮春时节。
这天夜里,在自己的闺房里,我摆下了三壶酒。然后,让一个名叫“小影子”的侍女,斟满了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