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经由内廷"廷议",紫禁城中的天子终是同意了户部尚书李汝华所请,自"内帑"拨发百万两白银,为九边将士发饷。
消息传出,京师震动。
似忧国忧民者,自是对天子的此番举动"大加赞赏",认为此举必然能够极大树立朝廷威信,稳固九边局势。
毕竟这个年头,寻常士卒心中并无太多"忠义之心",朝廷能够按时发饷,反倒更容易令他们"感恩戴德"。
但同样,也有不少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天子乃是在惺惺作态,收买人心,压根不懂得"恩威并施"。
京城好事者,还以军备废弛多年的"京营"举例,暗讽天子一叶障目,粉饰太平。
众说纷纭之下,两世为人的朱由校倒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众口难调"的滋味。
不过外间的流言蜚语没有令朱由校产生半点动摇,反倒是令其心中愈发笃定。
从他继位不久,暗流涌动的京师背后,便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操控着一切,并与他针锋相对。
时至如今,关于这双无形大手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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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爷,我就不明白了,咱们一年才能从京营中捞几个子,天子为何就一直跟咱们过不去呐。"
成国公府的正堂内,略有三分醉意的抚宁侯朱国弼借着酒劲,肆无忌惮的发泄着对于紫禁城中天子的不满。
这段时间以来,宫中御马监提督魏忠贤及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借着整饬宫中禁军的由头,几乎将他们勋贵在"腾骧四卫"和锦衣卫中的"占役"尽数屏退,还连带着追讨了不少欠饷。
虽说这些银两相比较他们勋贵近些年所贪墨的军饷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但明明已经到手的利益,谁又愿意拱手让出。
"可不是吗,天子动辄便发内帑,拨银百万两犒赏九边军镇的那群泥腿子们,却还惦记咱们这点私房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闻言,正堂内一名同样是有些许醉意的勋贵便是理所当然的附和道,瞧其身上所穿服饰的补子,居然也是世袭罔替的"侯爵"。
"两位,慎言。"仰头将手中酒盅一饮而尽,并与左手旁的恭顺侯吴汝胤交换了一个眼神,始终默不作声的成国公朱纯臣便是会心一笑,打起了圆场。
但瞧其满面春风的模样,显然是对抚宁侯等人的言辞颇为认同。
"国公,为防夜长梦多,我等终究不能坐以待毙呐。"面色涨红的抚宁侯朱国弼并没有理会成国公朱纯臣的"善意",而是在其略有些错愕的眼神中"咄咄逼人"的怂恿道。
近些时日,他虽然依旧未能查到眼前成国公的"罪证",但也从些许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成国公朱纯臣与恭顺侯吴汝胤之间定然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勾当。
而且极大可能,这勾当便是这两位世袭罔替的勋贵,利用手中权柄,监守自盗,将京营士卒军需物资暗中售卖至塞外。
"嗯?"
原本嘴角噙着些许笑意的成国公朱纯臣听得一向对其"言听计从"的抚宁侯朱国弼居然如此言说,脸色顿时一变,眼神也是深邃起来。
至于另一侧,一直对怀中婢女上下其手的恭顺侯吴汝胤也是猛然挺直腰背,右手不自觉的朝着被其搁置在不远处的兵刃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