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大明正值欣欣向荣之际,辽东又在他的支持下,取得了近年来前所未有的"大捷",形势一片大好。
就这样令他"激流勇退",他实在是有些不甘呐。
"东林党一向咄咄逼人,只怕用不了多久,关于起复赵南星,李三才等人的奏本便会被重新摆在天子的案牍上了.."像是没有瞧见首辅脸上的异样一般,帝师孙承宗不自觉降低了声音,若有所思的低喃道。
此话一出,首辅方从哲的呼吸便是一滞,脸上的颓色更甚,饶是他曾在万历朝独相七年,但面对着"众志成城"的东林党,仍是有些势单力薄之感。
先帝因为服用"红丸"而驾崩一事,始终是他心中不曾隐去的阴霾,也曾令他在无数个深夜里辗转反侧。
但他怎么都没有料到,看上去"偃旗息鼓"半年之久的东林党居然因为蓟镇总督文球的致仕而突然发难。
毫无防备之下,他实在是有些心力憔悴。
"元辅乃我大明栋梁,绝不可自暴自弃呐.."深谙人心的孙承宗如何感受不到身旁首辅身上溢于言表的落寞和颓败,故而赶忙拱手进言。
他虽然是"东林"出身,但因为厌恶彼此攻讦的党争,一向不被朝中其余东林所喜。
及至当今天子继位,经由次辅刘一璟举荐,他方才得以被官拜詹事府左庶子,负责平日里向天子讲学。
正因如此,他格外珍惜大明当下来之不易的"平衡",不想形势一片大好的局面,再度被野心勃勃的"东林"所打破。
故而,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选择冒着被朝中"东林"排挤的风险,私下来见方从哲,希望这位内阁首辅能够"贪恋权位",而不是按照官场上的"潜规则",一旦受到言官弹劾,便主动辞官回乡,从而换取在士林间的名声。
"稚绳兄,这是天子的意思?"微微恍惚过后,内阁首辅方从哲便是不可思议的看向身旁同僚,沙哑的声音已是有些颤抖。
若是能够得到天子的"支持",他自是不会自暴自弃。
"下官只代表自己,"在方从哲略有些失望的眼神中,帝师孙承宗缓缓摇了摇头。
他今日来见方从哲,只是出于公心,为国考虑,不愿大明朝野再度变得乌烟瘴气。
但瞧着方从哲那张大失所望的脸庞,孙承宗心中不由得一动,犹豫再三之后,终是旁敲侧击的提醒道:"下官在给天子讲学的时候,曾听天子无意间提及元辅于万历年间的旧事.."
"天子对于元辅的所作所为,颇为赞赏.."
一语作罢,也不待眼前的内阁首辅方从哲有所反应,身材魁梧的帝师孙承宗便是不辞而别,大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只留下满脸迷茫的方从哲于原地凌乱。
作为"当事人",他自是知晓孙承宗口中的"旧事"指的是他在万历末年,为了保住官位,不顾士林间的非议,主动结交郑贵妃,继而得到了万历皇帝的支持。
难道说时隔数年,他又要抛弃文官应有的"风骨",再一次向大明天子唯命是从了吗?
只是如此一来,后世的史书又该如何评价他?
呼。
一阵风起,将内阁首辅方从哲的发髻吹乱,面容也是隐晦不定,叫人猜不透其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