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崖回身返回院中,宋云深已经恢复往常从容模样,轻轻扇着扇子。
“白羽镖局要招婿,你知情想必比我早。”宋云深道。
“温义康的女婿,会有数不清的人挣破头皮去当。”顾舒崖道,“尤其他还有望成为下一任崆峒掌派。虽说并非所有人都知道欧阳林马上就要退位,但他渐渐力不从心,都是看在眼里的。”
“嗯。”宋云深点头。
两个人默契地对方才那场闹剧闭口不谈,更没指出冬天为什么要扇扇子这种小问题。
“顾捕头已经把我拖下水,就不用遮遮掩掩了吧?”宋云深道,“你想稳定平凉局势,为此必须控制崆峒掌派之位的人选。所以,你到底要扶持谁?”
“这与你何干?”顾舒崖道,“有些事,知道就是祸患。若你不知情,称不上插手江湖事务,还能轻松脱身。”
宋云深哑然,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瞧顾舒崖神色,看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于是说:“你把我叫过来,难道真只是找个听话好用的手下帮你搜集情报?”
顾舒崖满眼写着“不然呢”。
宋云深摸摸鼻子。想他堂堂宁州总捕头,却被当成打下手。
带着一丝怨气,他说:“那魔教奸细呢?这你可没法隐瞒,否则我有的是理由栽赃你——”
“我已有眉目。”
“是谁?”
“不能说。”
“对崆峒大比有什么图谋?”
“不能说。”
“和妖女苏青霜有什么关系?”
“不能说。”
“……”
“不必调查白羽镖局了。”顾舒崖道,“城中的事我尽在掌握,你大可随心行事。……当然,什么不能说,什么不能做,你很清楚。”
宋云深长叹一口气。
温和如他,也有点恼火:你是没长嘴吗?
一问都知道,但就是不能说。还摆着副高冷模样。嗯,没错,就像谷九先生笔下的剑神……
他面无表情地一拱手,连话也没留,直接转身出门。
宋云深脚步越走越快,燃起从未有过的斗志:
何不拿着连他都不知道的情报,甩在顾捕头那张冷脸上?到那时,看他还能不能露出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眼神!
不知不觉已经被话本洗脑的宋捕头晃晃悠悠走远了。
而顾舒崖先是安抚小九休息,方才小九吐得天昏地暗,甚至流出鼻血,和呕吐物混在一块,又吓得顾舒崖差点心脏病发。
接着他回到屋内,在书桌下轻轻按压几下,便打开一个暗格,从中拿出张纸。
是京城传来的消息,并非来自大理寺少卿和六扇门总指挥,是更高层次的命令。
那本该是阅后即焚的东西,可近几日他始终保存着,时不时拿出来看两眼。
用火烧、用水泡,排除存在任何其他密文的可能后,顾舒崖最终不得不承认,这张纸上的信息真就只有那四个字。
“见机行事么?”
“事关平凉百姓和不知多少人命,这四个字的分量,真的太重了啊。”
他无奈地苦笑起来。
或许,遥远北方的人们,对京城的六扇门总指挥、朝廷命官和皇帝来说,远没有国家大事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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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灿烂,照得室内明亮,侍女点的香薰沾染上珠帘,渐渐满室清香,令人不自觉心情宁静。
身为白羽镖局的千金,温轻竹屋中除了闺房陈设,还有些带着江湖气息的摆件。比如墙角紫檀木桌上摆着把长剑。
剑是好剑,削铁如泥,但温轻竹已经十年没碰过。就算掉在地上、沾染尘土,也由侍女擦拭,她绝不会投以任何眼神。
温轻竹呆呆地坐着,眼神偶尔扫过,也像是被烫到般移开。
突然有什么破空而过。
“铛”的一声,温轻竹手腕微麻,那东西急急飞来,被她拿发簪挡住。抬头一看,楚怀寒不知何时翻身进窗,手中上下抛着什么。是几粒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