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穆述称有公务在身便先行离开了,皇后要午憩,便让穆炎领着沈家兄妹三人去御花园逛逛。整个下午都是在赏梅、聊天和吃点心中度过的,沈惜辞很少说话,偶尔回答几句也只是应付了事…...
回到府上时已近黄昏,暮色渐沉。
马车停稳后,一阵寒风吹来夹杂着刺骨的凉意。
沈惜辞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这鬼天气可真够冷的!见马车不动,从车厢内探出头看向外面:“到了?”
“小姐,公子,到了。”家丁扶了几位主子下车。
三人往府内走去,沈惜辞憋了一天,此时总算可以松口气,“今日我表现得可还好,没有给二哥哥和二姐姐丢脸吧?”
沈惜影见她今日安静地反常,觉得稀奇,“窈窈今日表现没有一点差错,只不过你其实并不用如此小心谨慎的。”
“唉,第一次进宫没什么经验,少说总是没错的。”沈惜辞摆了摆手,笑得灿烂,语调轻快,转念间忽然想起今日那四公主看沈惜泽的眼神——含情脉脉,简直比猫见到老鼠还夸张呢,便随口调侃了一句,“不过我见四公主倒是对二哥哥另眼相待呢,那眼神都恨不得贴在你身上了。”
闻言,两人都顿住脚步看向她。
“这不是很明显吗?就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说着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穿过回廊,就是通往各自院落的路了。沈惜泽道有几句话要问沈惜辞,于是让沈惜影先回,这边把人带去了书房。
书房内陈设简约却不失大雅, 一幅水字画挂于墙角,书桌上放着几卷古籍,桌前铺着一席宣纸,笔墨香气淡淡萦绕。
沈惜辞坐到一旁的圆凳上:“二哥哥找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
只见沈惜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囊,递到她跟前,沈惜辞瞧着颜色和上面的绣纹都有些熟悉,仔细思索了一番,才想起这不是自己丢的那只吗,居然被他捡到了!
“想起来了?”沈惜泽似笑非笑道。
沈惜辞连忙假意表现出惊讶之色,伸手接过来,发现里面是空的,想必图纸已经被他拿走了。“仔细一看,发现竟是我前几日不小心掉的锦囊,当时找了好久都不曾找到,怎么被二哥哥拾到了?”
“当真是窈窈不小心掉的吗?”
他这话什么意思?沈惜辞心里琢磨着,“二哥哥以为呢?”
看着眼前这个少女一再地撒谎,沈惜泽觉得心里一股怒火莫名生起,语气一改平日的温和,“那日我问你是否在春月楼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窈窈说没有,后来除夕那天晚上,我又问窈窈是否丢过东西,你还是矢口否认。若不是你丢下这只锦囊的那天王勤恰好撞见,我倒还真相信了。”
沈惜辞被这语气吓得怔住,第一次见到这人生气,原来这般吓人,他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那张图纸真是什么机密,但是又被别人捡去,酿成了大祸?
见她愣在原地半晌不说话,沈惜泽才惊觉自己好像语气重了些。
“你既已经猜到,何须问我。”沈惜辞垂眸道。
“你可知这幅图纸是何物?”
“不管它是何物,总归不是寻常之物,不是么?不然二哥哥又怎么会这般恼怒呢。”
那双大眼睛扑棱棱的盯着自己,心中不忍,说起来这事也不算大,半张私藏军械的图纸,就算被有心之人捡了去,也不会很严重,只是觉得这这丫头三番两次的撒谎,有些生气,是不相信他么?
“那图纸我看不懂,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军事机密,当时在春月楼玩儿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塞进来的。我觉得这东西恐怕事关重要,因此没敢告诉别人在我身上。”沈惜辞解释道。
“既然你猜到很重要,又为何随意乱扔,若是被有心之人捡了去就不怕造成严重的后果吗?”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想着这秘密知道的人多了便不是秘密了,这样就不是我一个人承担风险了。”沈惜辞的动机就是这么简单,至于没告诉别人,是觉得好像没太必要,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竟然被他发现了。
沈惜泽听到这话不禁哑然,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的理由。
见他不再继续质疑,沈惜辞暗自舒了一口气,“当时在春月楼,我见一小姑娘大约八九岁模样,矮小瘦弱,也不知何故,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撞到了那位倾城姑娘,之后就被他们的人说偷了倾城姑娘的东西,满大街追着打呢!”
沈惜泽听她不像在撒谎,便很认真地听着。
“那小姑娘别看瘦弱,手脚灵活矫健得很,倒像是专门经过训练的,连那些男人都没跑过她,后来就从我身边擦过,当时也没太注意,回来之后身上的锦囊就被人掉包了。”
少女软糯糯的声音娓娓道来,在房间里踱步,一袭翠绿色的罗裙摇曳生姿,沈惜泽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忽略了她的喋喋不休。
那身影仿佛是一株开在窗台上的迎春花,青嫩而鲜妍,让人一时舍不得移开目光。
“后来我怕惹祸上身便扔掉了,至此就不再提及此事,……”沈惜辞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道。
如此觉得倒是自己错怪了她,一时间失了分寸,毕竟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能够做到什么呢。
“罢了,这件事你也并没有做错,是我语气重了,吓到了你。”
沈惜辞听了微微挑眉,他现在就这么容易相信她的话了?方才不是还觉得她爱撒谎吗,这人真是阴晴不定。
虽然心底暗暗嘀咕,但表面上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二哥哥只要没往坏处想我便好,既然事情都问清楚了,那我就先回屋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沈惜泽点头应允,看着她快步离开。
回到竹铭苑,随衣和白缇正等着她,“小姐,您回来啦!”
“小姐您饿了没?奴婢给您准备宵夜吧!”白缇热切的问道。
摸了摸饿扁的肚子,今晚吃的确实很少,就扒了几口饭,于是点点头:“方才在宫中都没敢多吃,现下饿得紧,你让厨房给我煮碗馄饨吧,加点鸡蛋,再弄两碟荤菜。”
白缇欢喜地答应一声,立即去厨房准备了。
随衣在镜前给她卸下繁重的首饰,沈惜辞顿时感觉头都轻了半斤,“唉,累死我了。”以前当个打工人,日日盼着搞钱,如今到了这里,每日几乎像是泡在钱堆里,又忽然觉得头上这些金钗步摇压得人喘不过气,恨不得将这些东西全部摘下来才好。
“小姐今日进宫可还顺利?”随衣轻声询问。
“嗯。”沈惜辞懒洋洋的应了一声,靠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养神。“皇宫里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肃穆庄严...…”把能想到的形容词都用上了。
随衣听得入神,感慨道,“奴婢还是听那些说书先生这样描绘过呢,以为多少有点吹得过的成分,不过眼下听小姐这样说,又相信了。”
天子居所自然再气派也不会夸张,不过说到底也是座金丝笼罢了。
待白缇端来宵夜,沈惜辞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接过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