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丰从来不是故事的主角,因为他常年在外,与苦力为伴,没人知道外面的他发生什么故事,只有在电话另一头的苏雨竹知道,他健康,安全,就足够。
苏雨竹的日记本,记录着不成形的各色文章,从曾经的简单,到后来的抽象。
“喜爱过年的同时恐惧过年,期待相聚的同时害怕分别。尤其是乡下的人们,千里之外赶回来的人儿,过完元宵节,就必须带着大包小包,挤上农村客运,一站又一站,从乡野到城市,生计将希望裹挟,给思念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至少,回家过年的这一趟车,喜庆溢满空气。车头到车尾便是打工人的一生。
汽车如饿兽般撕扯着喉咙,发动机像几十年没有维修过一样,轮胎转过的每一圈都用尽全身的力气,即使这样,车上的人仍然睡得香甜。劳累的人,没时间顾及是否嘈杂,只希望赶上末班车,顺利到家。
于一个评论家来说,所有的打工人都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葬送在了漫长的打工路上,他们管这叫无意义的活着,他们说这是活着,不是生活,我不知道生活的定义是什么,我只知道,于一个打工人来说,所有的评论家除了会高谈阔论什么也不会。现实世界里的打工人不会管评论家会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能干什么,而评论家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们上到国家政治,下到百姓生计,都能信手捏来,有幸我们华丰,无数个华丰形成的代名词‘打工人’,能为他们提供素材,做点文章。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算得上一个标准的农人,认得几个字,教过几年书。在我看来,在家乡与工厂之间奔波数十年的打工人,是最中肯的实干者,建设者,靠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带来希望的敬业者。如果所有人都像评论家一样出口成章,世界上就没有“成功”二字。
时间编制生命,打结的时候带来生命的垂危,和另一个生命的出现。”
回到家乡,沈华丰如所有打工人一样,数着日子过的同时,珍惜所有人的陪伴和珍重。他们相互慰问,说笑。
“我打工的地方风吹日晒,能像科比一样每天见到凌晨四点的太阳。像我这样努力的人,肯定也能迎来像他那样的辉煌。但实际上我每天确实是四点起床,听说科比见到了凌晨四点的太阳,可是我这么十几年的早起,也从未见到过太阳,来,吃杆烟......”
一群中年人用烧红的炭点燃烟,露出黑牙的时候,几缕烟飘到空中。
“工资还比较可以,但是不如你们,每天坐在车间,不吹风,不淋雨多好。热了吹空调,流水线还可以让你们练出技术......”
“老表,不说了,再吃杆烟......流水线是要搞死人哦,比起你们,我们确实要轻松一点,但是工资太低了,随着年纪增大,好多厂家都不招人了,身体又逐渐不行了,苦力也做不了多久,你说这不是混日子是啥嘛。”
“说来也是,都希望这娃儿能早点出息!来,吃杆烟......”
“开年了(年初)还要出门打工不?”
“要去哦,又没得技术,只能干苦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