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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一室白雾, 似下过雨的正午,热气腾腾。
梁稚长久地淋在莲蓬头下,想?将?方才的记忆全部淋去, 或者干脆淹死自己。
“笃笃”敲门?声。
“阿九?你还在浴室吗?”兰姨小心翼翼询问。大抵她进浴室实在太久, 叫人担心。
梁稚关掉龙头, 答了?一声:“我马上出来。”
虽是这样说,她在浴室里又捱延许久, 直到兰姨过来敲了?第二次门?。
客厅里空空荡荡,并?无楼问津人影。
她像是复习良久却?被告知科目考试取消,那种心情, 松一口?气却?又似乎不无遗憾, 觉得一番准备白费。
桌上?放着热腾腾的虾面, 还有一份蚝煎,兰姨说:“姑爷交代我做份夜宵,说你还没吃过晚饭。热姜汤我熬在锅里了?,等你吃完也再喝一碗, 免得感冒。阿九, 你去哪里了?,怎么搞得这样狼狈?”兰姨目光里不无担忧。
“没事, 只是忘了?带伞。”梁稚实在不愿多开?口?。她在餐桌旁下, 提筷, 一边吃面, 一边问兰姨,“你今天去屯门?,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兰姨立马脸色一黯, “可别提了?,那个无赖不肯签字, 说他都已经?是香港公民,在别国?的婚契自然作废。我看,他就是打算假若那个香港女人不要他了?,他还能拿这婚契再回去找我讨吃讨喝!”
梁稚宽慰:“你别着急。我们在香港还要逗留几日,我替你想?办法。沈惟慈也在香港,他应当认识一些人脉……”
“欺软怕硬的人,吓一吓就老实了?。”
接话的声音自客房出来,梁稚吓了?一跳,手里动作一顿,却?没转头去看。
兰姨则嗫嚅道:“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吓一吓他……”
“你把协议书交给宝星,我叫他明天去帮你办。”
兰姨激动道:“那就太?感谢姑爷了?。”
说话间,楼问津已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梁稚一直留心身后动静,听见?他没往餐桌这边来,松一口?气。
兰姨又问:“姑爷,你当真不需要吃点夜宵?”
“不用。麻烦帮我拿一瓶冰水。”
兰姨欣然应是。
梁稚不大有胃口?,但不愿辜负兰姨一番辛苦,勉强吃了?半碗,便撂下筷子。
兰姨端来姜汤,催她趁热喝下。
姜放得多了?,汤很是辛辣,她尝一口?,皱眉放碗。
“哎呀,你别这样小口?小口?抿,一口?气喝进去就不觉得辣了?。”
“难喝死了?,不想?喝。感冒就感冒,就当是我活该。”梁稚起身。
“你这孩子……”兰姨望向楼问津,想?叫他劝说两句。
然而楼问津并?不开?口?。
兰姨只好收起碗,叮嘱一句,“那你今晚睡觉被子盖好,可别贪凉开?整晚冷气,今天下雨,天气已经?不热了?。”
“知道了?。”
梁稚起身回卧室,经?过楼问津身旁,尽力显得若无其事。
她余光里瞧见?楼问津正低头拧着水瓶,似乎并?没有留意她的动向,他也应当刚刚洗过澡,换了?一身黑色家居服,头发半干。他仰头喝水,叫水瓶挡住了?,看不见?唇上?伤口?深与不深。
梁稚只瞥了?这一眼,立即收回目光。
走到卧室门?口?,正要进去,听见?兰姨问:“姑爷今晚上?还打算出去吗?“
楼问津:“客房收拾了?吗?”
兰姨:“都收拾过,都是干净的。”
楼问津“嗯”了?一声。
梦里是盛夏的傍晚,和伙伴疯玩整个下午,跑进厨房里寻冰镇的豆蔻水喝,她站在板凳上?,搜寻冰箱,一无所获,只有暑热一层一层涌上?面颊,旁边灶上?炖煮的牛肉呼呼喷热气,喉咙里一种龟裂的干渴。
有什么微凉的东西挨上?了?额头,她下意识蹭了?蹭,索取更多。
忽然间厨房的窗帘拉开?了?,流金夕阳一泻而入,刺得她立即眯住眼睛。
说话声好似隔着一层潮水传来。
“姑爷,你看要不要送医院……”
“先看一看多少度。”
梁稚眼皮沉重,试了?又试,才勉强睁开?,眼珠转了?转,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楼问津,和站在他身后,一脸担忧的兰姨。
室内天光黯淡,亮着台灯,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她浑身无力,皮肤都在发疼,一种鼓鼓刺刺的痛感,她蓄了?蓄力,费劲地抬了?起来,将?楼问津一推,声气微弱地说:“你滚……”
身体无恙时?都没办到过的事,此刻自然更无可能,她仿佛在推一座山,山自岿然不动,自己却?把最后一点力气都花光了?,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楼问津低头看她,倾身,拉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薄被。
他手指稍顿,移到她睡衣的领口?,她下意识去捂,手被他攥住,停了?停,轻轻地拉开?,那隐约是个安抚的动作,仿佛叫她别担心。
梁稚放弃抵抗,因为实在体力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