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早早入眠之人已然埋入梦乡的暖怀之中。
满月之夜,圆圆满满,家户皆齐,一番好景。
却也是远山狼音嘶嚎之时。
各家的门户悄然而开,主人家一个挨一个地走了出来。
村长早已醒来,全无醉意,随手在隔壁房门设了一道隔音禁忌,轻轻开门而出,神色略显凝重。
门外聚拢了不少人,静静等着抉择之人。
出门后,村长抬头望去,竟是血一般的色彩将满月染得猩红,夜色之下寒风骤起,冻入心髓。
提前了……
每人心里都有这个疑惑,只是无人解答。
众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村长身后,没看见那个外乡人,便又收回了目光。
村长扫了一眼众人,但路毕竟不宽敞,他看不全,便开口问道:“这次是谁?”
有人举手道:“是长元胜。”
竟是那个武痴,这下麻烦了。
村长也不禁一阵头疼,因为提前了,所以之前准备的手段全都作废。
每十年的满月红夜,村里会有一人沦为庭域的生灵无端行恶,直至「死亡」,而「死亡」之痛由全村共同承受。
普通一点的村民还好,却是这个愈战愈勇的家伙。
“村长,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提前了?”
有人问道,众人纷纷望向村长,老村长还在思索着,默不作声。
“要我说就是因为那小子来了村里,带来了霉运,我就知道外乡人都是晦气东西!”
“我赞同,之前都好好的,他一来就变样了,依我看,不如……”一位貌似贩肉小厮的人说着说着便望向了一旁的矮小老人,不料对方压根没理会他,只管闭目养神,这一异状险些让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平常最排斥外乡人的这家伙可是数一数二的啊,今天怎么熄火了?算了,他可不想惹这尊大佛。
“……”
一人起哄众人抬。
老村长不得已放弃思考,大喝一声:“肃静!此事突然,容不得胡闹!”
将将升起的火苗顿时被摁了下去,但终归无法熄灭,只是被人藏进了心里。
顿了顿,老村长接着道:“此事我会处理好的,不用劳烦大家,都回去吧。”
尽管仍旧不能完全放心,但村长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只好退下。
最后留在原地的无不是熟面孔。
长岁秀饶有兴致地看着老村长的表情,“你要出去?”
没有回答。
矮小老人当场就怒了,“荒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长律明站在一旁,也是不解。长执从方才伊始便一直盯着老村长,默不作声,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
见着这一幕,老村长不禁笑出了声,“你们都没搞定的事,就能奢望我能成?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而且,不还有你在嘛,长卜年。”
长卜年当即怒喝:“我要能到祭坛那还用得着你!?”
老村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所以现在我还是村长嘛,我想做什么做什么。”
“你真要视大家于不顾?”
“不,是我们何时开始,视无辜之人于不顾了?”
长卜年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仍旧怒道:“我们都自顾不暇了!”
老村长没有回话,稍稍抬头,视线聚拢在那鲜红妖异的月亮之上,“为国死战之人,怎会挥矛弑弱,相信大家会理解我的,就算过去了岁岁年年。”
不再多说什么,老村长挥一挥衣袖,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长卜年气得直跺脚,却也不多说什么,再一次吃了个闷头亏。
长岁秀强忍住笑意,别人不清楚她老师,会认为他还在气着长司寿,只有她心里门清,他是在气自己为什么不是村长,不然就是他出去阻止长元胜了,这样就不用白白浪费掉长司寿的机会。
别扭人啊,当这样的人的弟子可真累。
说起来,自己这段时间笑的次数好像渐渐多了起来。
也是,毕竟如今这事也跟她没多大关系了,何必一直纠结于过去呢,不过赔罪的事她还是要想的,大家可以原谅她,她却做不到将这当作理所当然。
长岁秀笑了笑,顺手揪住了高大男人的耳朵,“走吧。”
长律明正神游物外,忽然就被强行打断,“欸?好。”
长执深深地看了一眼老村长离去的方向,又看向屋里,静静待了一会,随后也离去了。
至于长卜年,早受不了跑了。
微风翻卷,鸦啼山林,溪水潺潺,圆月洁白。
稀落的灯火安静祥和的躺在一处小村庄上,不远处的树梢上,立着一个粗壮的男子,虬结的肌肉外露,最为显目的,当属那一双猩红双眸,他抬头望月,与村庄的人所见不同,落在他眼中的月亮布满血色。
正当他欲扑向这处不知名的村庄之时,猛地一怔,似是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瞬间回头,迎面便有一拳呼来,打得他一个猝不及防,身形在空中翻滚不已,撞翻了不知几棵壮树,直至狠狠撞在一棵极为粗壮的树根上才停下。
嘴角挂彩,长元胜伸舌舔砥,简单处理,随即借着树桩弓步发力,猛然跳出,单手攥拳,与往常不同的是,血色的丝线缠绕着拳头不停流转,将绿色的拳风染着混杂。
大嚎一声,长元胜递出一拳,与对方的金色拳势猛然相撞。
碰撞不过一瞬,长元胜倒头便飞,狠狠被砸向远处,偏离了村庄。
轰然落地,满天灰尘飞弹,地面落下一个大坑,长元胜没有丝毫被击倒的迹象,一个鲤鱼打挺,气势更盛,转身又是冲天而去。
金色与血色交错,偌大一个林子倒了一大片的树木,拳风交汇,卷起无数沙尘,更将林木吹得连根拔起,一股龙卷于长司寿周身显现,又是一拳将长元胜打飞出去。
只是长元胜一次一次飞赶回来,飞走的距离愈来愈近,气势越发凶猛,纵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仍是狂笑不已,嘶吼叫着便是一拳拳递出。
最后天穹处犹如凝聚出一片血云,随着长元胜作出架势,血云顿时被牵引至周身,迅速流转,再逐渐汇聚于一拳之处,大喝一声,一次惊天动地的拳劲将方圆数里炸得震响,直至与那金色弥天拳势相撞,霎时地动山摇,两人大喝,下一刻两道流光猛然倒飞而出,竟是分庭抗礼之势,打了个不相上下。
长司寿看了看自己那有如被猛兽啮咬的拳头,喉舌翻动,猛唾一口浊血,再强压被震得发昏的神魂,吐纳有律,气息周转,强行调整身体的不适感。
老村长不禁一阵头疼,跟武痴打真是累啊,发起疯来跟不要命似的...本来就不要命,不能硬来,只能拖着了,另外找机会吧。
正当如此想着,长元胜又是冲了过来,长司寿假意迎战,打一拳就跑,却又保持着一定距离,待长元胜一靠近他再跑,如此往复,借机养神。
长夜漫漫,何其长也。
……
清晨余晖打入窗口,该是起床时,村非凡村,自然是没有鸡在五更打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