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本王替三王兄看看这是怎样的一道贺礼吧”
伴随着男人轻狂的嗓音响起,只听一声细微的机括弹起之声,蓦然划破一片静寂的喜堂,惊起空气一阵阵颤栗。
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乍的收紧,几乎忘了该如何跳动,夏侯缪萦只觉呼吸一促,连攥紧的拳头,从男人的掌下挣脱,都不自觉。
沉香金丝楠木的锦盒当中,静静躺着的物事,抖开来看,乃是一方绣着合欢枝头并蒂莲的香锦帕,精巧秀致的手工,栩栩如生,繁复花团旁,另有朱线绣着一首题诗:
“芙蓉作帐锦重重比翼和鸣玉漏中。共道瑶池春似海月明飞下一双鸿。”
这一首题诗的二十八个字,由赫连烁轻浮而邪魅的嗓音念来,真是相得益彰,更添一番风月韵味,末了,尚不忘提醒一句:
“好一首香艳情诗”
满堂之上,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渐次轰鸣,嗡嗡在夏侯缪萦的耳畔徘徊,听不清说些什么,却如芒刺在背。
“咦?这锦帕上还绣了一个字萦”
一惊一乍的话声,毫不费力的盖过了堂上的窃窃私语,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本就暗流汹涌的水域里,搅出更大的涟漪。
夏侯缪萦听出这道嗓音,正是属于那先前已经找过她麻烦的石姓将军石岳山而他,显然更不会忘记她:
“如果末将没有记错的话,吕梁国的十三公主,闺名中,就有这一个萦字吧”
冷冷一笑,那石岳山颇有扳回一城、扬眉吐气的得意之感。
一时之间,满堂之上,只闻得众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纵使看不见,夏侯缪萦也可以想象到,此时此刻,明里暗里,指指点点在她身上的各色嘴脸也是,抓住这样一个能多踩两脚的绝佳机会,不有风使尽帆,都对不起那导演出这么一场戏的幕后推手
这个当口,她还有余力揣测旁人的心思苦笑一下,夏侯缪萦只能安慰自己,至少现在看来,眼前的形势还不算太坏
身畔男子,似乎有异样的沉默,隔着大红盖头,落在她脸上的莫测目光,叫人平白的心虚与不安。
他应该也是像其他人一样,开始怀疑她了吧?
忽略掉那因为这个念头突然而起的莫名失落,夏侯缪萦知道,如今的境地,已不容她再沉默下去了。
“石将军是吗?”
顺着先前传来的话声,夏侯缪萦缓缓转过脸,对着那个方向,平抑了一下狂乱的心跳,尽力将一把嗓音,敛的又平又软,轻柔开口道:
“石将军方才提起吕梁国的公主”
“本宫的娘家,除了我这十三公主之外,上面尚有六位姐姐,在我之下,还有两个妹妹不巧每个人的闺名中,倒都有一个萦字不知石将军指的是哪一位呢?”
绵软甜糯的嗓音,浮出盈盈的笑意,听在满堂宾客耳中,似咬了一口脆生生的桂花糖,那香浓滋味,一不小心,卷着舌尖,就吞进肚腹之中了,叫人不自觉的还想要更多
喜堂之上,陷入短暂的沉寂。就连那一副兴师问罪嘴脸的石岳山,都显然也没有料到,这十三公主竟然会站出来,言笑晏晏间,便轻易将刁难转向了他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被大红喜帕盖住的脸容,仍维持着如花笑靥,纵然旁人看不清,但夏侯缪萦却相信,他们一定能够感觉到师父教过她,越是处于劣势,自己越要沉得住气,越不能慌只要你越镇定,那么你的对手,才会越发乱就像野地里遇到狼,就算再害怕,也要抬头瞪住它,因先低头的那一个就输了从容,才有嬴的机会
半响静默,却听那赫连烁突兀一笑,打破了眼前局面:
“十三公主倒不必急于对号入座”
灼灼视线,穿透那绣出一副花好月圆景致的大红盖头,落在喜帕遮掩住的一张俏脸之上,带些挑衅,又似带些探究,从赫连烁的眼底氲出,但听他邪气一笑,空气中划破丝缎抖开的窸窣之声,一并响彻:
“这方锦帕,可不仅仅绣着一首缠绵艳诗,当中还有一片暗红的血迹”
语声一顿,似陡然间想起了什么有趣之事一般,笑意更浓:
“这样的一滩血迹,倒叫本王想起了新婚之夜新嫁娘身下,可都要铺这么一方锦帕的”
心底一颤,垂在身旁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任那青葱似的指甲,深深嵌入幼滑细腻的掌心,掐出一串串嫣红的指痕,夏侯缪萦都不觉痛
那个人,居然如此卑鄙下流占了她的身子不说,竟还明目张胆的将“证据”坦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这分明是故意要毁了她!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吓了夏侯缪萦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