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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是白。
忘川河畔积雪终年不化,一层覆上一层。
雪漫千川。
可眼中却有一片火红自三生石处蔓延入河畔。
放眼望去,尽是被寒风摧残的曼珠沙华。
一个魂灵安安静静的站在一块界碑旁,身着红衣,望着这河内恶灵翻滚,叫嚣着要将她拖入水中。
她脸上带着微笑,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把玩着腰间挂着的一块红牌。
红牌上隐约还能看见刻字,不过主人时常把玩,似乎刻字已经模糊不清。
“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
而那界碑上,刻着潦草凌乱的字。
雪州,漠川,忘川河
忘川河内,有无数恶灵咆哮。
“明明汝也是罪大恶极之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妨碍吾等!”
“只要汝加入我们……天下易主,汝也能功成身就!”
“你做了这么多……就不想那个位置吗!”
那个魂灵并未言语,只是笑眯眯的双手结印,似乎已经少见多怪了。
一道嗤笑声远远传来。
“若是她帮助你们,那恐怕便不是功成身就,而是要在《忘川录》上遗臭万年了。”
听到这个声音,忘川河内的恶灵就像哑了一样,都默不作声,立马鸟兽散尽。
只有刚发声的那个恶灵躲闪不及,被结印的魂灵一下子捞了出来。
他被人悬空提着衣领,瑟瑟发抖的看着慢慢走进的那个人。
来人发白似雪,随意散披,那发带从顶上随意缠绕的不伦不类。一双眸微微眯起,似笑含情,灰眸中似乎不能识物一般并无焦距,淡绿色的衣衫领口绣有清竹,容颜清竣,似乎不染世间事。
云灵儿知道,都是假象。
“你可知,她是云南淮的亲妹子,妖界皇太女?要不是你们主子趁乱想为非作歹,现在的妖皇可就是她了,哪来什么功成名就之说。”
来人轻笑道:“这么说来,她可得怨你们,你们可不是她的绊脚石?”
那恶灵瑟瑟发抖得快要晕过去,这时云灵儿将它随手一丢回忘川河中,终于看向来人,脸上虽然带着笑,但那笑意明显未到眼底。
“黎子知。”
“你还胆敢来。”
“是真不怕我杀了你吗。”
黎子知听了这话并未恼怒,似乎依旧笑盈盈的说道:“可别啊,再这么说,我现在也是你的嫂子不是。”
云灵儿看着他贱兮兮的样子,冷哼一声,冷嘲开口。
“现在来看我的笑话?你可别忘了,我现在这个下场还有你的一份力。”
黎子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你也不是第一次认识我了,我做事全凭随性,把这天下搅的翻天覆地不是更有些意思吗。”
她讥笑开口:“我原先也想过,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把每个人算进去。后来发现,这可真是好大一盘棋。只不过……这执棋的人,是否是你,我到底还是看不透。”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三生石后的那片衣角,便移开了眼神,强行岔开话题。
“现在说这些对我也无异,生死有命,前尘有别。如今三界已有太平,虽与我夙愿有别,但苍生无难,我也算心想事成。”
黎子知懒懒,语气听不出来嘲讽:“反正我是搞不懂你们苍生道的。”
云灵儿听闻言笑道:“不似有人,修行无情道万千年,与天地寿,却道心尽碎,神魂不稳,夜夜万蚁噬心,”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这个样子,我那位好哥哥知道吗?”
黎子知收敛笑意,并未直接回答:“对他而言,前尘若大梦一场,醒后皆虚妄。”
“那也算是你搅乱天下的果了。”
黎子知心中苦涩,表情依旧淡然,在心中默默出声。
不是为祸苍生……是逆天改命。
“不过好歹你的苦果,和我相比起来,已经很好了。”云灵儿默默出声。
黎子知回头看她:“神魂尽散,永镇忘川,与他生死永别。机关算尽做了嫁衣,你便一点也不后悔吗?你这一魂一魄……也维持不了太久了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笑了:“这个啊……有憾无悔吧。”
“毕竟,我们走到这一步,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