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人粗的木头,撞击铜的钟壁。
低沉的钟将整个栖霞山唤醒。
当然,有一些人苏醒得会比晨钟的敲响要早一些。
“晨……师弟,你是来查昨晚相关的事的吗?”
“……不是。人都已经押走了,说你们没有证据,那就太看不起肃正院了。”
白晨省的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他是一个很能接受现实的人。
当自己面对的现实已经成为了这个样子的时候,白晨省总是会问自己这样几个问题。
现在这个局面我能接受吗?
我能改变吗?
然后,我应该怎么做?
一个晚上的思考,白晨省给自己的回答是这样的。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因为自己改变不了。
所以放弃驳倒对柳如晦的指控本身,先试着看看别的方向。
“晨师弟理解就好。拜师大会时间,宗门安全第一位。咱们得同舟共济啊。”
白晨省被提醒了:“师兄刚才说什么?”
“呃……安全第一,晨师弟得和我们肃正院同舟共济才是。我说错了吗?”
白晨省:“不,前一句。”
“现在是拜师大会时间……”
白晨省着这一个来回之间已经捋清楚了思路。他对肃正院的师兄笑了:“唉,昨晚突然发生这么多事,没睡好。一早上起床,有点恍惚。师兄可别放在心上。”
那师兄也拱了拱手,对白晨省回一个笑:“晨师弟说的哪里话。”
白晨省:“对了师兄,这几天戒严,内门行走应该会比平时一般情况严很多吧?”
“对啊。你是要看记录对吧?”
白晨省嘿嘿一笑:“就怕师兄不肯。”
“哈哈,晨师弟说的哪里话。你是少掌门,哪里有你看不得的道理?”
白晨省笑着低了头。师兄的手像往常一样拍在自己后背,白晨省也像往常一样习以为常。
师兄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白晨省对自己说。
他只是守自己的职责。无论有没有过错,错也不在他。
档案屋里几乎全是木架。
阅读的位置是一张桌子。桌子在窗下,方便光从屋外照进来,将桌子照亮。
这几天的信息说多不多,说少绝不算不少。
白晨省在找一个人。
栖霞剑山的访客制度被拆得很碎,但很有效。
每一位进入内门的客人都会被发放一枚腰牌。腰牌底的每一个编号,对应着这一个人。
而内门,每一个大小山门都需要经由剑侍登记后才可以被放行。在戒严期间,毫无疑问这种登记将会更加清晰。
两套分开的系统,使肃正院可以像查字典一样交叉查到一个人案子内门的几乎所有行踪。
唯一的问题在于需要牢记对应的号牌具体是多少号码。当然,这种小问题在记录的完整性和对可能的徇私进行规避的好处前面,也微得可以忽略不计。
白晨省在找严诸山。
白虎剑庄的指证。能向肃正院说得了话的指证之人,只会是严诸山。
可是肃正院的记录让他感到奇怪。
严诸山的牌号是三九七。这个牌号最后在记录上的时间是前天中午。
三九七,进入院落廿五,未时。
这个纪录被归档的时间,是前日。
内门讨议的时间之后。
院落廿五,是分给白虎剑庄的院落。
白晨省将这两日所有院落廿五的记录都看了一遍。
四廿三,进入院落廿五,未时一刻。
四廿三,离开院落廿五,未时三刻。
三九八,离开院落廿五,未时三刻。
三九八,进入院落廿五,申时三刻。
前天的记录到此结束。申时之后,前天的暮鼓该响了。
昨天又怎么样呢?
三九八,离开院落廿五,巳时一刻。
三九七,离开院落廿五,未时。
三九八,进入院落廿五,申时三刻。
三九七,进入院落廿五,酉时。
这是昨日的记录。
白晨省开始思考。严诸山在昨天下午出了门。去干什么了,不清楚。
记录对象准备去干什么,这不是记录的本意。
记录只对已知的情形进行记录。这样可以很好的规避信息的不准确。
但是严诸山去干什么了呢?自内门讨议之后两日,严诸山都缩在屋子里闭门不出。为什么昨天下午他出去了呢?
白晨省再一次看眼前的簿册。
当他不再只关注三九七这个属于严诸山的牌号,或院落廿五这个属于白虎剑庄的院落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很明显的事情。
二三六,离开院落七,未时。
二四一,离开院落九,未时。
二四七,离开院落十三,未时。
……
四三一,离开院落五三,未时。
……
每个被分到了院落的客人都被请出了院落,时间都是在未时。
白晨省大概知道了他们去到了那里。但他不能确定。
严诸山仍有嫌疑,但他的嫌疑在白晨省这里,突然不那么大了。
那么问题有一定概率出现在别人那里。
他看向记录。
果然。严诸山的牌号是三九七,那个牌号为三九八的牌号,属于一个名叫严鸿羽的人。
也是白虎剑庄的人。号牌分发的簿子上记得清晰。
理所当然的,柳如晦的号牌是三九九。
他想到了那天内门讨议之前,在白虎剑庄小院里的那个被自己用剑抵住喉咙的年轻人。
这个叫严鸿羽的人出门,是紧跟在这个牌号四廿三的人拜访之后。甚至这两人是同时离开的。
四廿三是谁?
号牌分发的簿子上记着,四廿三是鲜阳米庄的掌柜。
白晨省皱了眉。迷惑不解的表情出现在白晨省的脸上。
鲜阳米庄不是什么罕见的名字。
事实上,对这个名字,白晨省是熟悉的。
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