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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逃离

香销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

当夜筵席四散之后,梁吟连夜收拾行装,甚至是连道别话都未曾和含裘姑娘说上一句,匆匆留了封手信急忙上路,因为她知道她在多留在她身边一刻便是多给她们带来一分的风险。

元坤不是轻易善罢甘休之人,她本就是从长安街头上被人灌了迷药带来永宁城的,被送入销魂殿也是徐姐的主意,她与含裘知雪她们相处的时日并不长,所以顾崇等人也就是盘问一番,若是她在继续待下去,说不定她撒下的这些弥天大谎早晚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后果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说寒蛩一族历来中立,不参与天下纷争,但是这元坤到底是敌非友目前还尚未可知,既然南朝未灭,这永宁就不是她的久留之地,想她来此处数月竟是一事无成,不过能提前接触北朝的帝君元坤却是意外之喜,毕竟如今局势尚未晴朗,就连星象都是一片混沌,若是能占得先机,也好明哲保身。

姥姥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寒蛩一族如今人丁稀疏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梁吟留下的那封信中,只寥寥数语,字还写得歪七扭八:“姑娘盛情无以为报,所托之事请姑娘放心。”

这张字条很快被送到锦宫当中,元坤拿在手里心情却未收到任何影响,他本就答应过她放她一马,自是不会食言。只是数次见她都是那一身的黑纱,从未见过她穿别的颜色,昨晚上那身碧色更是为她添了一分清新雅致。

“小狐狸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可以这么说他二十有三,自龙性初成通人事以后还未曾有这样一个女子能让他有如此的兴致。无论哪一次见到她都是这么活力满满,昂然自得的样子,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精力,似乎只是看着她的笑容疲累一日的心便能得到缓解。

这对他而言真的是别样新奇的体验,那张灿烂的笑容似乎闭上眼还能浮现在眼前,他似是自言自语道:“小狐狸,我们后会有期……”

顾崇似是试探道:“君上最近的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

“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狐狸,偏偏桀骜不驯的很。吩咐下去那个跑掉的婢女别去追捕了,其余的人孤爷不打算追究了。”

“君上宽仁,臣追随君上这些年,还是头一次看君上对一个女子花费如此多的功夫……”他从来都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然也不会区区一界的白衣爬上了一国宰辅的位子。

元坤起身,视线却一直望着打南朝传来的那几份密报:“孤从来都是最好的猎手,无论她是狐狸还是豺狼,只要是孤想得到的,她便会心甘情愿的追随孤。”

“倒是巍然,逝者终究已逝,还是如此的放不下。那夜那含裘弄枕双姝倒是一直围着巍然争奇斗艳,如此的齐人之福也就只能西岭君的巍然能够尽享了。”他是了解顾崇那段往事的,也知道那是顾崇身上一直解不开的劫。

所有人第一眼看到顾崇之时,便会觉得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的男子,若冰雪若美玉遗世独立,周身那种气场就绝非凡尘中人的感觉,但是他的身上总带着忧郁之气,那一双美目似乎看透了这凡世的种种,他的皮肤很白,所以温润的眉眼看起来分外的鲜明。

“君上就莫要打趣微臣了……”她于他落魄之时有他一饭之恩,她亦是他的未婚妻,但是血海深仇不得不报,他带着亲兵屠了薛家满门,她与她的相公就死在他的脚下。

他执着的将她的尸骨埋进了他顾家的祖坟,墓碑上写的是“顾薛氏”的名字,即使是挫骨扬灰身堕地狱,他生不能与他同寝,死也要同穴。无论他在销魂殿中如何的肆闹贪欢,即使是酒醉之后岁月的无情刀只会凌迟他的心房,不过是生如枯槁。

醒着尽忠职守以报天恩,醉了醉拥风月心如死灰,也许这就是伤心人对断肠人的执念。

“谢泓可不是谢池谢渊之辈,拭目以待吧入秋了,永宁城都起风了,秋风肃杀,只怕是这长安城的秋风秋雨要来得更加的凄厉吧。”

顾崇看着窗外将将飘落的一片泛黄的绿叶,揖礼道:“君上入秋了,臣告假数日回乡祭祖。”

“准了。”元坤袖子一挥,也将眸光转到窗外:“巍然是孤的左膀右臂,可要早日回京,只怕你不在京都这几日旭尧和鸿逸能将孤这正殿的琉璃瓦给掀翻了。”

“臣叩谢陛下圣恩。”

不知不觉都已经入秋了,她就死在金秋九月,那把刺向她夫君的剑被她挡在胸前,一剑两命,也许是三条性命,她的肚子里还怀着他们夫妻俩期盼了很久的孩子,那原本该是他的孩子,原本那样似水流年岁月静好的日子本该是他的……

她就死在他的脚下,记忆里那根很高大的银杏树,那一日漫天纷飞的银杏叶若翩翩起舞的只只黄蝴蝶,她双手捂着那柄剑,殷红的血湿透了她的衣裳,她穿的是一身的莹白色,瞬间如盛放的大红牡丹,凄婉而唯美,从头到尾她都未曾看他一眼。